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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赌局 作者:叶孝慎

 

  一

  “你这就要走?”“你可以留下过夜,这房可以用到明天中午12点。”“你说过今晚没事。”“你还有事?”女人一挺身坐直起来,同时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眼镜。那眼镜是他压倒她后他给她摘的。她不确切知道他随手摆放的位置,加上自己的手又不听使唤地哆嗦得厉害,结果,紧挨着柜沿的眼镜不仅没拿到,反而给小指端碰落,掉在有厚厚地毯铺着的床前。

  “帮帮我……拣一下……”女人幽幽地恳求道。

  男人打好领带,穿上鞋,系紧鞋带,转身走来。女人随即便听见金属的镜架在他的鞋底断折,跟着是玻璃镜片的破碎,一阵凄楚的清脆。

  女人失声尖叫起来。男人的脚就像重重踩在了她的心口上。她浑身痉挛,本就白皙的面庞一下子白得更惨。

  没戴眼镜的她无异瞎子。她没太看清他把她的外套、内衣连同文胸、裤衩全都塞进了他的密码箱。她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不停地弯腰直腰,不停地扔东西,拣东西,装东西。一个轰然炸裂的大脑一片空白,裹着脑壳碎片和精液怪味满屋转悠的缕缕思绪,她再使劲也难抓住。她只是本能地觉得眼前正发生着的一切活像一组剪辑错了的蒙太奇,简直比漫漫长夜的梦魇更扑朔迷离得不真实。她只能恍如隔世地依稀察觉她扯上身来遮掩裸体的床单。

  他干完了他想干的一切,重把装严实了的密码箱锁上,才又抬起头来看她。

  他平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他一手提着密码箱,另一手就从西服的内袋里摸出几张面值100元的人民币,漫不经心地扔在她的枕边。

  “区区小数,不成敬意,请笑纳。”“你……你真把我看成卖……卖身的婊子……”“你还行。在床上,你不像你的长相那样乏味。”“你不能这样作践我!”“你还想让我奉承你?……一个40好几的女人,难道还想让人像奉承年方1 8的小女孩一样?”“你说我……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了……”“我说女人干嘛都那么贱!干嘛老想着为男人活!只要男人张口要,她就心甘情愿地听任摆布!”“不对!你说得不对!不是你死乞白赖地追着不放,我也绝不会……”“我以为你与众不同,不那么好骗。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要么调侃地叫你'冷美人',要么敬畏地称你'铁娘子'.像你这样有头有脸的女强人,真也没有谁敢太小看了。

  你是'艾霓儿'集团的核心人物,好多事你说了算。

  你机关算尽,步步设防,最后还是失足坠入我精心编织的罗网,还是不能自拔地屡犯低级错误,像所有低智商的下贱女人一样上当丢脸,可怜得活像断了脊梁的狗。“”难道说,你给我看的所有文件都是假的?难道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简特尔'公司的全权代表?“”我给你看的委托书和其他授权证明,既是真的,又是假的。

  说是真的,是因为谁也没有伪造过文件。'简特尔'总经理史密斯先生的签名是真的,所有文件都是他的秘书用他写字间里的那台电脑打印出来的。你要不信,你尽管让人用精密设备来检验这些货真价实的文件。可这些文件确实又都是假的。'简特尔'没有在中国大陆投资的意向。至少这个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化妆品垄断集团,没有让我这么一个其实对日用化工业几乎是一窍不通的年轻人,来实地考察什么独资或合资的可能性。在这个意义上,你也就可以合乎实际地认为,委托也好,授权也好,统统不过是骗骗人的一纸空文……“”'简特尔'为什么要那样干?“”在'简特尔',那样做,是为了合法地让我为他们非法地火中取栗。而在我,那样做,则完全是为了报仇。“”你我隔世无冤,今世无仇……“”你错了,小姐。你我隔世无冤,今世有仇。

  “”这不可能。你我素昧平生……“”不,小姐。你没有更早地认识我,不等于你没有更早地认识我的父亲。“”你的父亲?“”你难道都忘了你在'艾霓尔'是怎么晋升的?你难道敢说你从来就不认识江炳魁?“”你是江炳魁的儿子?“”你不信?“”你不……不像,一点也不……不像……“”我想我没有必要冒认那样一个父亲。

  生为那样一个恶人的儿子,即使不是一种悲哀,至少也不是什么荣耀。“”我看不出你们父子之间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如果你现在讲的话不是那样冷酷、无赖……“”在床上,他跟我也不一样?“”不!不要问!“”说吧,小姐。我要玩我父亲玩过的每个女人。

  我要知道他玩过的女人都是什么样的。我还要知道他怎样玩这些女人。“”他是野兽!他强暴了我……“”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你最初是想让他发现你的才能,再不委委屈屈地当你的小小仓管员。后来又不甘心整天听人使唤,只想变成整个营销部门有权有势的主管。总之,你始终是为了得到你最想得到的东西,才下贱地一再出卖自己的肉体、自己的灵魂!“你不要说了!”“不,我要说,不是为了有这么一天,我能让你听我把我想说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也不用煞费苦心地精心编织捕获你的罗网。”“求求你……”“你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可怜的,小姐。至少你落井下石、兜底出卖我父亲的时候,不这么可怜。”“你搞错了。我没有出卖过你的父亲……”“你出卖过,小姐。

  我认真调查过。我核对过所有细节。我不会冤枉你。“”你听我说。你不能轻信一面之词。我得罪过不少人。许多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你还是听我说,小姐。我父亲是玩弄过你,可他也没有亏待过你。你们之间不存在迫害和被害。

  你们完全是不一样的欲望的交换。你满足了他。他满足了你。在这一点上,不能说他就不曾有恩于你。“”所以我对你的父亲一直很好。他让我干的事,我从来干得让他满意……“”可最后恩将仇报,帮着人家往死里整他的也是你。你要是为了你遭受的凌辱而背叛他倒也情有可原。可你不是的。你与人合谋,是为了取而代之,把他一手创办的'艾霓儿'夺过来,占为己有。“”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真的,没有……“”比那更大的野心你都有,小姐。要不,你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你明知道你比我大好多岁,你我之间绝对不可能存在什么真正的情爱,可你还是像纯情少女一样,风情万种地上了这张床。那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的包里有一大叠中英文对照的文件,这些文件对你有强烈的吸引力?“”我是一个女人。在这个男人社会里,我要活得更像个人,只能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好,再见,小姐。后会有期。“

  二

  上午8点50分,总裁佩罗健步走入会议室。

  佩罗现今拥有的“简特尔”公司早在10年以前就已同美国的埃丝黛。劳德公司和日本的“资生堂”齐名,以自成体系的各种系列化妆品,在世界各地领导美容新潮,基石恢宏地营造成了一个庞大的超级帝国。

  眼下,这个庞大帝国的董事和正副总经理们又按惯例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周围了。他们的目光多少都有点敬畏地集中在正中占据主席座的佩罗身上。

  总经理史密斯的座位紧挨佩罗的右侧。自从诺拉小姐不辞而别之后,董事长左侧的那个座位一直空着。

  诺拉小姐是6个月前悄悄离去的。在那之前,作为“简特尔”公司的首席特别代表,她为佩罗埋头苦干了12个春秋。即使自视甚高的史密斯都不敢诋毁她的才能,都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承认她兼有阳刚男性的胆识和阴柔女性的魅力,承认她是“简特尔”兴旺发达的第一大功臣。

  由于诺拉小姐在“简特尔”的核心领导层里呆的时间比史密斯要长,所以他并不更多知道她出任公司首席特别代表时的谈判细节。不过,他重金雇佣的私家侦探最终还是给他搞到了佩罗和诺拉共同签署的一份绝密协议。那份协议极奇特地规定诺拉在“简特尔”将一直工作到“最佳自信的动摇”。换句话说,她只要在某天晚上,卸妆后发觉自己再也不能在公众场合显现“最佳形象”,那她就完全有权在翌晨太阳升起之前无声无息地离职出走,而公司则从此仍将按月如数支付薪金,把该付的钱一个子儿不少地汇入瑞士银行的指定帐户,直至收到诺拉死亡的正式法律文件。

  老在算计人的人老怕自己被人算计。所以诺拉前脚走,史密斯后脚就亲自调看了秘密监控系统的录像资料。他在公司内部安插了不少亲信。这些只效忠他一个人的死党甚至在佩罗的盥洗室里都偷偷摸摸地安上了载波窃听器。

  录像资料真实地记下了诺拉遭受到紫外线伤害后的惨状。面对电视画面上那个突然变老的诺拉,铁石心肠的史密斯竟也不由自主地动了恻隐之心。

  一个女人的容貌真还不能受到伤害,何况诺拉还是那样一个气质非凡、风度超众的优秀女子。

  9时正,史密斯宣布开会。

  佩罗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轻轻按了一下桌面底下的一个键钮。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动作,更没有理会所有人脸上显出的困惑和诧异。

  会议室的门又开了。跟着,失踪了半年的诺拉又像从前一样地轻盈步入,带着柔美唇角的甜甜微笑,径直走向佩罗左侧的那个空位。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只是所有的人都不比史密斯更吃惊。

  史密斯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诺拉肯定用了化妆品。

  可当今世上,肯定不会有那样的化妆品。

  史密斯蓦地醒悟:她肯定是佩罗另找的一个新诺拉。

  她不是原先的诺拉,所以她看上去要比现已下落不明的那个首席特别代表更美,更美得典雅、美得清纯。

  史密斯的心绪仿佛被佩罗一眼看穿,于是他转过脸来,开口便说:“总经理先生,要是没有猜错,我想您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我又从哪儿找来了一个诺拉。”史密斯耸了耸肩:“真的,董事长先生,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天底下竟会有两个这么相像的人!”“您没完全说实话,亲爱的史密斯先生。”佩罗的双眼习惯地微眯起来,显出难以捉摸的深邃,“您猜想我另找了一个诺拉的前提,是确信当今世上还没有能够还她花容月貌的化妆品。”史密斯有礼貌地朝已在佩罗左侧空位上坐下的诺拉含笑点头:“诺拉小姐品德高尚,是个诚实的人。

  我不相信她会毫无理由地擅离重要岗位,一走6个月。“”史密斯先生,您真的不比我更清楚诺拉小姐离职出走的理由?“”佩罗先生,我不可能比您知道得更清楚……“”不,史密斯先生!“佩罗倏地打断了总经理的申辩,却仍平静,”您调看了诺拉小姐的录像资料,怎么还能说不比我更了解情况?“”董事长先生!“史密斯像被人猛抽一鞭似地叫起来,事出意外,他没能控制好情绪。

  “总经理先生,你我共事10年,彼此都很熟悉性格和处世方式,没必要解释的事就不要解释了,我也不会为你私装监控系统而更多地为难你。尽管你无权那样卑鄙地对付你的上司和同事……”不动声色的佩罗慢条斯理地侃侃而谈。

  “佩罗先生,”史密斯的话音听上去更像是乞怜,“我一定马上拆了那些该死的监控系统。我保证今后再也不犯那样不道德的错误……”“不忙,史密斯先生,”佩罗摇摇手,“我不拘小节。跟个人品质比较,你知道我更看中一个人的判断力。”“希望您对我的判断力还没有动摇信心,佩罗先生!”史密斯的眼里又闪闪发光,他没有听出董事长的弦外之音,只想拼命去抓住他似乎可能抓住的生机。

  “我很愿意不动摇自己的信任,可是,我不能不很失望地告诉你,正是因为你的判断失误,中国的'雨虹'才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一步步地成长发展起来,直至势如破竹地进入我们的世袭领地!”“雨虹”!诺拉原来用的是中国的“雨虹”化妆品!史密斯终于恍然大悟,同时却又痛悔自己明白得太晚了。

  “诺拉真用了'雨虹'的化妆品?”“三年前,在法国,'雨虹'的总裁给了我一张名片,还留了一句话。他说'简特尔'远比'雨虹'强大,却未必强大得不可战胜。'雨虹'远比'简特尔'弱小,却未必弱小得一钱不值。我当时不以为然地一笑了之。没想到,时过境迁,去年9月,在洛杉矶帕塞迪娜展览厅,在国际第七届发明博览会上,唯一获得'国际发明成就奖'的化妆品是'雨虹'的犇犛99,而强大的'简特尔'的送展产品,却破天荒地皇冠落地,名落孙山!”“佩罗先生!”“难道你连我最不喜欢说话被人打断都忘了吗,史密斯先生?”“对不起,佩罗先生……”“诺拉不相信犇犛99养面霜真能根本性地改变千百年来传统的基质结构,对紫外线产生特殊吸收能力,为此,从不游泳的她,特地去了夏威夷。为了'简特尔'的前途,她决心做出最大的牺牲。她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整天暴露在强烈阳光直射的海滨浴场上。

  她交替使用各种名牌护肤品。那些名牌产品的厂家当然都像'简特尔'一样历史悠久、实力雄厚。诺拉在确信自己的娇躯还是被难以挽回地严重灼伤后去了中国。

  后面的事,诺拉,还是你自己说吧,说给史密斯先生听听。“”走投无路的我离开强大的'简特尔'去求弱小的'雨虹'帮忙。我在上海呆了几个月。'雨虹'的犇犛99名不虚传,奇迹般地恢复了我的自信。“”这不能全怪我,佩罗先生。我没有遗忘我的保证。我一直想赶在犇犛99正式应市之前搞到它的神秘配方,可是我不走运。我没少派过人。只是我派出去的人都没得手……“”可是你并没有少花钱。你因为把私人侦探的雇佣和监控系统的设置都假公济私地开销进去,使得这方面的活动经费屡屡超预算,几近天文数字一般大!“这下,史密斯知道自己真玩完了。面对末日,他只得强打精神,笔直站起,边收拾东西边喑哑地说道:”我很抱歉,佩罗先生。我这就去起草辞职书,中午以前,一定让秘书送达您的办公室。“”等等。“史密斯眼睛一亮。他难以相信峰回路转,自己还有救。

  佩罗不动声色地向整个董事会发问:“有谁不同意史密斯先生离职的,请举手。

  “全体与会者噤如寒蝉,个个危襟正坐,甭说举手,就是眼珠子都没多转一下。

  在“简特尔”,从来还不曾有过佩罗的提议被否决的事。他不是暴君。他很民主。但是,他总是有理。事实上,他的决策也没有出过差错。真理总在他的一边。

  “史密斯先生,”佩罗淡淡一笑,“这就抱歉了。”“谢谢,佩罗先生,”深感打倒后又被重重踩了一脚的史密斯竭力忍住揪心的疼痛,矜持地,“您没忘了照章办事,我也会把我的辞职和移交办得合乎程序。”“不必了,史密斯先生,”佩罗淡淡一笑,“你我之间,繁文缛节,就都免了。”“那么,再见,佩罗。”“再见,史密斯。”

  三

  华灯初上。地处北京市中心的“莉迪娅夜总会”又是门庭若市,高朋满座。

  这一阵在“莉迪娅夜总会”的歌舞厅里频频登场的是个名叫“热吻”的乐队。

  这个乐队尽管是个很典型的草台班子,但因为班底还算齐整,品位也不俗,又有杨媛媛那样小有名气的角儿撑着,所以在京城的演艺圈里还说得过去。

  杨媛媛原籍温州,最初学的是越剧。本来人模样就俊,扮相好,加上特别肯学,不怕吃苦,很有上进心,所以很快就一举成名,好多报纸的文艺版,都没少过她的专访和特意介绍她拿这个奖那个奖的新闻。

  杨媛媛自恃是台柱子,先是嫌集体宿舍闹,一定要独自占个单间;接着又撕破脸皮争酬金,甚至扬言罢演、辞职、一味要挟团里“分成拆帐”。

  团领导见杨媛媛闹得实在不像样子,就当着全团演职员的面,义正词严地正告忘乎所以的杨媛媛:我们不希望你离开,却也不怕你掼纱帽。你真要走,这就请走。你还想留下,那就还得像从前一样踏踏实实地干,团纪团规还是要一视同仁地约束你,不允许你胡作非为。

  那后来,杨媛媛跳糟投奔“艾霓儿”,去当江炳魁的公关秘书。

  江炳魁死后,她梅开二度,重新登台亮相。不过,她再不演越剧。她改行唱流行歌曲。从这个草台班子到那个草台班子,谁的钱给得多,就上哪儿蹭饭吃。

  平心而论,杨媛媛虽非款级腕级的大牌歌手,可歌还是唱得挺“滋”,一般的娱乐场所唱唱,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可个体多少也有一点个体的规矩,偏偏杨媛媛自说自话得登峰造极。天底下,真还难找一个比她更加吊儿郎当的主。

  譬如眼下,按节目表,下一个就是她的独唱了,可老板哪儿也找不到她,急得满头满脑淋漓热汗,她却没事人一样地躲在同一栋楼的14层客房里与一位高大男子寻欢作乐。

  那男子是不掺假的大款。他有钱。他更舍得为她花钱。她跟他相识也就是短短的十来天,可他给她买穿的买用的,买吃的买喝的,名牌再高档,只要她眼里透出那么点想要的意思,他总是当即甩出信用卡去让收银柜后的小姐结帐。

  他的包里是大叠中英文对照的证明文件。她不识洋文,只识汉字。她相信他是“简特尔'公司的全权代表。要不,他不会那么有派头,有学问,更有那么多花也花不完的钱。杨媛媛不是初出茅庐的村姑。她见过世面。她对自己鉴别人种优劣的能力特别有信心。

  他说他名叫江河。

  她觉得他叫这个名字正合适,至少在床上。

  他和她终于都精疲力尽了。她只想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他却从她的身上翻下,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犡犗马爹利”,给自己斟了一杯。

  他举杯啜了一口。

  “我也要。”杨媛媛撒娇地嚷。

  江河优雅地又啜了一口,冷冷地,“你现在需要的不是酒。你该去洗个澡。

  冲清醒了,快下去赶你的场子唱你的歌。“”你开玩笑?“”照我说的去做,没错。“”我不!“”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以为你的老板真那么沉得住气,你怎么胡闹都不管?“”开除正好,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稀罕哩。“”你不在乎我在乎,你必须给我留在'热吻',至少留到下个月的中旬。“”什么意思?“”下个月的中旬,'艾霓儿'有个订货会,包下了这个'莉迪娅'的大半客房。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那你就又有机会跟你的老朋友见见面、叙叙旧了。“”什么老朋友?“”宋大威不是你的相好吗?“”宋大威?!你怎么知道……“”你的事我都知道……当时你是越剧新秀,他在一个尽搞花边新闻的小报里混,给你写过好几篇肉麻捧场的文章……“”那事早过去了,你还吃他的醋?“”人家痴心不改,还想破镜重圆。“”自作多情,随他去。“”可他的老爸是科学家,跟犇犛99的核心机密直接有关,我需要他的合作。

  “”你的话,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绕得邪乎?“”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这故事里有个药农,有个大侠,有个荒淫无度的皇帝,有个杀人放火的洋鬼子,还有个做梦也想着当大明星、当上明星又想着跳槽赚更多的钱的小姑娘,没考上'艾霓儿'的公关秘书,就拿出自己的处女宝作交换……“杨媛媛蹭地蹦起来,杏眼圆睁地厉声问:”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诡计多端,至少我没有我父亲那样狰狞可怕。“”你干嘛说你的父亲?他跟你我又有什么相干?“”他就是那个让你在'艾霓儿'当上公关秘书的人。你就是拿自己的处女宝跟他的权势作了交换。“杨媛媛浑身一震,眼前顿时映出一张奇丑无比的大麻脸。

  那脸真的是太丑了,丑得令人反胃。

  但那人在“艾霓儿”有权。他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旁人都得听他的。

  那天,在上海闸北,他外出应酬回来,见水灵灵的杨媛媛站在“艾霓儿”分公司的门外,抽抽嗒嗒地哭,便让司机停了车,很关心地下车来问。

  杨媛媛说自己大老远地赶来报考“艾霓儿”的公关秘书,满心希望能考上;谁知考场里人才济济,群芳竞艳,一个比一个长得标致,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她一无专长,二无学历,三无名家推荐,理所当然地名落孙山,连初试都没通过。

  听她两眼红肿地说得凄惨,那人仿佛动了恻隐之心,当即就把她领回考场,说她是他的干女儿,逼迫主考官一定破格录取她。

  杨媛媛的人生之路就此有了一次新转折。

  从此,她不仅不再是丑小鸭,不再是灰姑娘,不再两脚丫子泥巴地围着锅台、猪圈、茅坑转,而且也不再受严格的纪律约束,起早摸黑地泡练功房。

  从此,她也不再有冰清玉洁,不再有三贞四烈,不再有寻寻觅觅的憧憬、守候和期待……“你说,”江河边喝酒边问,他的声调始终散散淡淡,“演员当得好好的,你干嘛又非要跳槽到'艾霓儿'?”死乞白赖地想进“艾霓儿”,完全是冲着它的名头大。

  她尽想着轻轻松松赚大钱。

  她尽想着合资企业是出国的捷径。

  “我也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太贪心……”“我问你,在床上,我父亲是不是禽兽不如?”“你让我说实话?”“我父亲玩弄过许多女人。她们都说他毫无人性,干得比猪狗还脏。”“我真怀疑他是性虐待狂……”“他那样的惨无人道,完全是因为他恨女人,女人对他伤害太多。”“你是说,女人先伤害了他,他才伤害女人?”“他的命是拣来的。当时他小,出天花,家里穷,没钱治,幸亏命大,死里逃生,落下一脸大麻,谁也不想多看一眼。”“后来呢?”“后来他长大成人。他并不笨,样样活拿得起放得下,当然也就想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然而方圆几十里内,竟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他。他有自知之明。他央人撮合邻村的一个聋哑寡妇。他先后送了不少礼。听说对方松口,回话让他去见,他激动得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个大早,兴冲冲地翻过山去相亲。谁知那是那个村里女人集体策划的一个大阴谋。先是那聋哑寡妇跳井投河,哇哇地寻死。

  跟着就是她们全体为他把他的邪念动到她们村女人头上而义愤填膺,活像自己的贞节牌坊给砸了,活像自己、活像自家的老母幼女、大姐小妹、全给扒光衣裤,坏了名分。于是,她们倾巢出动,在村口设下埋伏。

  他一进村,她们就一拥而上,少的棍棒揍,老的粪筐扣。把他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还反骂他'流氓',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骂他'断子绝孙'!“”这太可怕了。“”那回他没死,真算他命大。伤好之后,他就离乡背井,开始赤手空拳地闯荡江湖。过了好多年,他才跟个同他一样四海为家的川妹子成了家,堂堂正正地做起了梦寐以求的男人。过了好多年,他才从倒卖化工原料到搞化妆品,跟人合伙办起了'艾霓儿'……“”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在'艾霓儿'的权那么大。“”没有他的白手起家,就没有'艾霓儿'今天的半壁江山。不过,我父亲越是靠化妆品赚钱,骨子里却越是恨化妆品。他咬牙切齿地恨女人。我的母亲很贤慧,他在家里享尽了天伦之乐,言行举止也没有什么失常。可他只要一离开家,就完完全全地变了,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疯狂,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残暴,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既残暴又极疯狂报复女人的念头。他玩弄你,玩弄其他许多女人,就都是这种疯狂报复的必然恶果。所以,我母亲忍无可忍地离开了他。他给了我母亲很大一笔钱。我母亲就用这笔钱把我送出了国……“”你出国的事我是知道的。他常在我面前说起你。他说你有出息。他很为你自豪。“”他被人陷害是在我去了美国两年后的事。许多患难弟兄一夜间都翻了脸,一起合伙整他,把他撵出了'艾霓儿'的领导层。他很痛苦。他听说我回国度假,就想见我,却没能见上。我不知道他失势的原委。我拒不见他。我恨他。我完全站在我母亲这一边。这很伤他的心。也加深了他的孤独感。像他那样心理变态的人,没有比深深感到被所有人遗弃更危险的事了。所以,不久之后,那个最恶毒的计划就形成了……“”那个计划就是火烧'艾霓儿'总部?“”既然所有的人都不再需要他,都忘恩负义地背叛他,他理所当然地也就把所有人都当成他势不两立的仇敌。“”所有的请柬都是我负责寄发的。几乎'艾霓儿'的大客户他都请了,幸好真来的并不多……“”很多的目击者事后都说,当时的情景真是惨烈。他们先是不明白我父亲为什么不顾一切地阻止大家救火,把所有的灭火器都扔出楼去;后来更想不通他怎么就又纵身自焚,让熊熊烈火在片刻之间把自己的血肉之躯烧成一堆黑黑的焦炭!“”获知他畏罪自杀,我母亲说是恶有恶报。我爱母亲。我希望自己能像母亲一样甚感欣慰。可是我很快发觉我不行。我跟我母亲不一样。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可以结为夫妻,成为一种新的关系。但一旦离异,他们各奔东西,就又都还原成互不相干的两个人。而我的血管里既回流着母亲的也同时回流着父亲的血。我再恨我的父亲,我也不能把属于父亲给予的那一部分从自身分离出去,我更不能因为恨父亲而恨我自己的另一半。“”你真的想既为你的母亲报仇,又为你的父亲跟更多的人为敌?“”我找到我父亲玩弄过的所有女人,像他一样地玩弄她们,占有她们,侮辱她们,那是为我母亲复仇。

  我父亲有罪,包括你在内的那些女人同样有罪。在对我母亲的伤害中,你们双方是同谋。你们理当蒙受耻辱。“”我们不是同谋犯!我们是受害者!“”我之所以最后来找你,就是因为你跟其他那些女人不完全一样。你将是我对我父亲报复的结束,我对其他人复仇的开始。“”你想怎么干?“”我要掠夺掠夺者。那些人怎样把'艾霓儿'从我父亲的手里夺过去,我就要把'艾霓儿'从那些人的手里同样地夺回来。“”'艾霓儿'很强大,是个大集团。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只要有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哪来那么多的钱?“”只要我搞到犇犛99的配方,我就会有许多的钱。“”就算你的想法可以成立,这跟我又有什么相干?你干嘛说我跟其他人不完全一样?你干嘛要选我作你对其他人复仇的开始?“”你怎么就又忘了那个猫腻的宋大威?“”这又怎么啦?“”你可以通过他搞到犇犛99的核心机密。“”绕了一个大弯子,你还是要让我当特务。“”我要让你发财,有很多很多的钱。没有外国老板的邀请,也能出国,也能在洛杉矶或者波士顿,组织自己的乐队,像惠特尼。休斯顿一样出名。“”宋大威那小子愣头愣脑的,我让他干的事,他不敢不干。问题是你保证那玩艺能换大钱?“”从国内的乡镇企业到海外的跨国公司,至少有十来家盯着犇犛99.你只要把东西搞到手,不愁没出路。只要顺利,两个月后的今天,我想你就该是一个新的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了。“”好,一言为定。我干了。“杨嫒嫒边说边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马爹利“。

  两只酒杯的薄薄杯沿轻轻地碰到一起,清脆声中,有琥珀色的琼液溢出。

  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没有察觉,在他俩举起的两只酒杯中的一只的杯底有一只超微型发射机。

  四

  对“银狐”来说,赋闲的日子里,只是在走出栖身之处,感到身上有了阳光直射的暖意,才会真正苏醒过来,才会多少现实一点地面对新一天的开始。

  他是最典型的“鼹鼠”。他的职业决定了他体无完肤。他的体无完肤最集中地反映出“犡线”战争的残酷,反映出当代国际工商间谍战空前的激烈和暴戾。

  1969年3月8日,“银狐”出生在南越西贡。“银狐”的父亲死于197 2年的春天。当时他奉命来到老挝南部位于巴色东北面十四公里的蒙西泰——老联合军事基地,担任反游击战略教官,指挥老挝特种部队与“越共”支持的“巴特寮”作战。

  1986年2月,“银狐”被人从永隆收容所救出,渡海逃到泰国。

  “银狐”不认识他的救命恩人,却认识他救他时,用来捅了那个正拿一个刚刚12岁、更多混杂黑人血统的少女恣意取乐的看守的那把伞兵刀。

  那把刀他多次玩过。它不止一次地割破过他的手。那些他父亲不让止血包扎的伤口愈合后成为了相互叠连的虬突疤痕。

  那人原来是“银狐”父亲的传令兵。他说他能生还完全是因为他的长官不顾个人安危,在最危急时刻,用一挺机枪顶住了游击队的合围。

  他把那把伞兵刀留给了“银狐”,“银狐”从此便跟着他在曼谷、在仰光、在新德里、在喀布尔和伊斯兰堡,贩卖工商情报。

  在美国,在日本,在西欧各国,翻开当地报刊,几乎每天都读得到:“设计工程师坠楼身亡”、“化工专家曝尸采石场”、“彩色照片技术员神秘失踪”和“原子科学家横卧荒郊血泊中”之类的社会新闻。这些警方不感兴趣的命案大多跟工商间谍活动有关。许多公司抓获失风的“鼹鼠”都私刑处死。不是钳碎睾丸,抛进臭气冲天的下水道;就是砸烂脑壳,弃置郊外旷野的铁轨上,或跟“银狐”的救命恩人同样下场,被雷霆万钧的列车压成一堆模糊血肉。

  前特种部队的幸存者是被日本利日公司的保安人员杀害的。

  利日公司杀他是因为他在“从70年代中期发生洛克希德贿赂案以来日美企业世界的一桩最耸人听闻的丑闻”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之后,“银狐”在佛罗里达州的一个私人小医院里整了容。那个小医院的再造手术很高明,信誉也好。在那里换过脸的杀手和通缉犯,都还没有再遇到过麻烦。

  “银狐”非常满意自己面目全非了的新脸。平心而论,这张除了那双黑里透出点黄的浑浊眼睛全都变了的脸,远比从前的要神气。两颊上的细小皱纹不见了,鼻翼两侧的雀斑没有了,脖颈、腮帮和唇角上的一些伤疤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张人工合成的新面孔明显地更多成熟男子的阳刚。深邃的眼窝、坚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颏,使得一个全新的“银狐”无疑更像高仓健和施瓦辛格那样的硬派影星。

  他离开那个小医院后,就又重操旧业,重走他的不归路。

  这天,在于“银狐”,真的是难得。

  不仅是难得赋闲,而且是难得上美术馆看画展。

  就是在画展上,他听到了他的身后,有个声音在招呼他。

  “真没想到,'银狐'先生,你我又会在这儿见面。”他转过脸,看到了一个真正的美人。

  “我欣赏您的雅兴,'银狐'先生。”“我说,您恐怕认错人了,小姐。”其实,他早在他转脸看她的同时,就已经把她的周围乃至整个二楼东厅都飞快地审视一遍了。他为自己在这么一个嘈杂的公共场所被人准确认出而甚感不快。他有许多客户。

  只是真正的老主顾,大多也都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地间接交往,既没他的指纹声纹,更不认他的体态容貌。

  “请放心,'银狐'先生。在这儿,除了我,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再知道您是谁。”尽管她是对的,尽管他很快就排除了他对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怀疑,特别是排除了对一个身穿皱皱巴巴花呢大衣、过久停留在一幅光身女人画前的矮胖男人的不放心,他还是无意在这个金碧辉煌的艺术殿堂里再流连忘返,消磨时光。

  “再见,小姐。我想,您真的是认错人了。”“演戏不是您的本行,'银狐'先生。您的本行是获取情报。我还见过一些间谍。他们远没您这么优秀,他们大多也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还能把许多一面之交的人牢牢记住一生。”“您坚持认为你我认识,小姐?”“您敢说,三年前,在巴黎国际化装品博览会上,你我不曾见过面?”“我还从来没有到过法兰西,小姐……”“言归正传吧,'银狐'先生。您知道我叫诺拉,是'简特尔'公司总裁佩罗先生的首席特别代表。您不知道的只是我冒昧找您的目的,只是你我今天的正面会谈,将会给您的银行户头又增多少进帐。”现在轮到“银狐”笑了。

  “诺拉小姐,这一阵我是没揽活,不过,也没太闲着。我每天都去图书馆读报。

  我还有其他的消息来源。我发现,开春以来,许多国际级的化妆品公司,似乎都很关注中国'雨虹'的犇犛99……“”您难道知道在洛杉矶荣获'国际发明成就奖'的犇犛99已经对我们构成现实威胁?“”我感觉到了你们的害怕。你们就怕'雨虹'的最新护肤化妆品在中国大陆市场上把你们彻底打垮。“”那好,'银狐'先生,您开价吧。“”你们不会是要我去中国大陆为你们卖命吧?“”我们需要犇犛99的配方。我们希望身手不凡的你能尽快搞到。“”你们想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们想得到我们没有的东西。“”可是我不想失去我已有的东西,诺拉小姐。凡事都有限度。我不想做我力所不能及的事。

  “”你怕进入中国大陆?“”我怕跟中国大陆的国家安全机关打交道。为了得到'雨虹'的产业情报,单单你们'简特尔'公司就重金聘用过不少谍报高手。结果是,鸡飞蛋打,全军覆没。“”但'银狐'之为'银狐',难道不正是因为您比同行中的其他什么人更勇于迎接挑战?“”银狐“明白,事情就这么定了。

  五

  那不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了,开春前后,在首都北京,各种各样的化妆品订货会,总还那么此起彼伏、火火爆爆。

  甭说那些傲视京城的五星级宾馆,那些天个个上下爆满,加塞儿没门;光看场内交易空前活跃,场外“摆摊儿”见缝插针;或老将出马,居中调度大兵团,或少帅督阵,亲自统率敢死队;或自诩空前绝后的“东方维纳斯”,或俨然四海之内第一怜香惜玉的“护花使者”;加上更多的三山五岳、三教九流、各门各派,更都是青一色的坛主盟主掌门人领衔,各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人人七十二幻变无所不能;那色彩,也就无异扎染坊开张,赤橙黄绿青蓝紫,登峰造极得抢眼鲜亮。

  于是,正如江河预料那样,平时绝难找到的宋大威,这就又露脸在“艾霓儿”的订货会上。

  宋大威曾是个“天知我有,地知我无,人知我有,我知我无”的伪记者。

  他曾写文章吹捧过初出茅庐的杨嫒嫒。杨嫒嫒看得心动,委身作过回报。

  后来,杨嫒嫒投奔江炳魁,义断情绝,躲着避着,再不照面。

  再后来,他本人劣迹累累被报社中止借用,沦为无业游民。

  于是,那一年元月的最后一天,不肯吃败仗却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宋大威又一次风尘仆仆地北上了。

  “艾霓儿”的北京订货会2月中开,他又赶在头里起个早。

  他不怕碰钉子。

  订货会上,他看到她的同时也看到了他的杨嫒嫒意外地一反常态,不仅不避不躲不藏,反而下场后笑吟吟地走到跟前来招呼他。

  “嗨,我说,”杨嫒嫒带笑说话,两腮的浅浅酒窝旋得特别味醇,“干嘛看个没完,也不怕人笑话?”“我早该断了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痴心妄想。”宋大威泄了气。

  “你这呆瓜!你真想一辈子守着金饭碗讨饭吃?”“我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哪来的金饭碗?”“犇犛99不是金饭碗?”“犇犛99是人家'雨虹'的,又不是我的……”“我听说巧克力最初是墨西哥的,可现在却是瑞士产量最高,世界第一……”“等等,我想我大概误解了你的意思……”“不,你没有误解。你老爸是科学家,犇犛99原本就是你老爸开发的。所以,你是一个既可以接近'雨虹'的核心机密又不会随便引起旁人怀疑的人。你只要把犇犛99的配方搞到手……”“你不要往下说了,嫒嫒。这事我不能做……”“你说你这事作不下来?”“不要逼我,嫒嫒。这事太危险了……”“你说你不想为了我做这事?”“嫒嫒……”“你明明知道,这事要做成了,你就会有许多许多的钱。你就可以娶我。你就可以像港台老板养'金丝鸟'那样地养我,可是,你却不愿意!”“嫒嫒!”“拉倒吧,大威。现在你可以走了。真的可以走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我一直以为你真心爱我。爱我甚过爱你自己。只要为了我幸福,你真的会像你赌咒发誓过的那样,什么样的险都敢冒,什么样的事都肯干。其实,当时你要不那样信誓旦旦,我也不会把自己整个交给你。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完完全全错了。完完全全受你骗了。我真是瞎了眼。我怎么会那样死心塌地地爱上你这么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伪君子?!……“杨嫒嫒一头伏倒在桌面上嘤嘤哭起来,慌得宋大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嫒嫒,你别哭,真的别哭……”不劝还好,一劝,杨嫒嫒反而哭得愈益来劲。

  “我不要听!你们男人没个好的,尽会甜言蜜语骗女人!”“别说气话,嫒嫒。那么大的事情,你总也得多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有什么好多想的。今生今世,再不想见你这软柿子一样的臭男人了!”这话击中了宋大威的要害。

  于是,他的心横下了。

  他就像杨嫒嫒答应江河一样地答应杨嫒嫒干了。

  “银狐”的包厢跟他们的包厢仅仅一墙之隔。

  他在清晰听到杨嫒嫒的破涕为笑之后关了机。

  六

  “嗨,江河,他搞到了!”“你没搞错,嫒嫒?”“他说他今晚来见我。”“很好,一切照我说的办。”“你不会不及时赶到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人冒险。”“那好,回头见。”“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爱你,江河。”“我也爱你,嫒嫒。”江河转手给史密斯挂国际长途。

  江河和史密斯是在旧金山勾搭上的。

  当时,史密斯还是“简特尔”公司的总经理。眼看“雨虹”接二连三地推出轰动市场的拳头产品,又以专为航天事业研试的防辐射高科技产品犇犛99在国际第七届发明博览会上获奖,把法国、加拿大、韩国、东南亚、东欧、乃至最傲慢的美国代理商全都趋之若鹜地吸引了过去;而自己派出去的“鼹鼠”个个失风、一一落入中国国家安全机关的天罗地网;他真是急得六神无主,酷似热锅上的蚂蚁、热铁皮屋顶上的猫。

  同时,飘洋过海、自费留学的江河同样焦灼不安、急得发狂。他一度为他的父亲死于非命甚感欣慰。他爱他的母亲。站在他母亲的立场上,他早就期盼他的父亲恶贯满盈、横死暴毙。可是他很快吃惊地发觉自己的情感出现偏移。他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血管里既迥流着母亲的血也一并迥流着父亲的血。每每夜深人静,他只要伸出手臂,捋起袖管,清晰看到崛突静脉里有血流淌,而那血又能那样触目惊心地被自我意识到双亲精血的中和,他就再恨父亲,也不能再和母亲一样额手称快、喜形于色。

  他开始认认真真地读他父亲的日记。

  江炳魁把他的事他的想法全都原原本本记在了他的日记上。

  江河越读,越就加深了对他的了解。

  越了解,也就越难再咬牙切齿地恨。

  也就越不易再从自身分离属于父亲给予的那一部分。

  也就越无力拒绝一份沉重使命的罪恶召唤。

  这当然也就远比单纯地拐骗几个轻浮女子上床要多费钱。

  江河所缺的正好是史密斯所有的。

  结果,两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

  结果,一个成了一个复仇的后台老板,一个成了一个盗宝的马前走卒。一个为一个输血打气,一个为一个火中取栗。

  开始,史密斯并不反对江河像梅里美笔下的女主人公一样狂热。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为自焚的父亲报仇,除非他花了钱,却没有交出他应该交出的东西。

  可是,后来,史密斯本人给佩罗炒了鱿鱼。

  这纯粹是个偶发事件。

  只是这个偶发事件最终却使这一个精心策划的窃密行动在于史密斯方面也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复仇行为。

  被佩罗无情撵出“简特尔”的史密斯甚至比江河更恶性膨胀了复仇欲。

  他不再为“简特尔”干了。

  他于是更全身心投入地为自己干。

  中国的“雨虹”不再是他的第一号敌人。

  他的头号仇敌变成了“简特尔”,变成了佩罗。

  他指示江河不惜血本、尽快把炙手可热的犇犛99拿到手,不再是为了“简特尔”在中国市场上的倾销不被动摇。

  他要抢在“简特尔”之前拿到犇犛99的配方,完全是为了在这个独具防止烈日曝晒和严寒对皮肤伤害的防晒防冻特殊功效的高科技护肤极品的基石上,建造起自己的化妆品王国,从而称霸全球,把“简特尔”及其颐指气使的总裁佩罗完全踩在脚底。

  因此,他一听到江河来电说今晚就能拿到犇犛99的配方,立即兴奋得推开身下压着的裸女,一叠声地大叫犗犓。

  他让一切手续齐全、随时可以离开中国的江河,一拿到犇犛99的配方,立即搭机出境。

  他说他自己正在达罗德岛州。

  他约他36小时后在普洛维顿斯见。

  他说他很想亲自去机场接。

  不过,他又说,为了避人耳目,他觉得他还是在自己的郊外别墅里等更合适。

  他当然没有忘记扼要描述了这栋高级别墅的环境和格局。他在佩罗身边工作多年。多少也养成了惜时如命的习惯。他专拣重点说。他明白无误地告诉江河,他所以要强调这别墅极别致地拥有18世纪帕拉第奥式的洞室和典雅仿建的庙宇圣堂,完全是为了加深他的印象,因为,他在如期交出犇犛99的配方后,就将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就将照单全收车库里的一辆“兰姆波赫尼”、棚圈里的三匹纯种顿河马、苗圃里的四个园艺工、厨房里的五个烹调师和卧室里的一个正走红好莱坞的影视明星。

  最后的那句话,使素来警惕得十分谨慎的江河,搁机离去前竟会遗忘了插孔里那最后一张该收走却没收走的储值犐犇犇电话卡。

  那卡即刻就被一只戴薄薄尼龙手套的手很小心地取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戴薄薄尼龙手套的是“银狐”。

  七

  诺拉推门走进放映间,悄无声息地坐在了佩罗的旁边。

  她迟到了,电影已经开映。

  她迟到是因为她接了两个她非接不可的电话。

  她知道守时的佩罗最痛恨人不守时。

  她还是宁愿冒被老板痛恨的风险先接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银狐”打来的。

  “银狐”告诉诺拉,如果一切顺利,36小时以后,“简特尔”的前总经理应该可以在自己的别墅里拿到犇犛99的配方。

  接着给诺拉挂第二个电话的是史密斯的情妇。

  她正是那个正走红好莱坞的影视明星。

  因此诺拉不惜迟到。

  因此坐在佩罗的身旁,可以明显感到他的不满,诺拉仍然兴致很高。

  因此一部电影,漏了开头,诺拉她还是看得有滋有味,心情特别好。

  那是一部拍得相当不错的电影。

  那是一部全面介绍十字花科的资料片。

  所有人全都走完之后,一直坐着不动的佩罗才转过脸来看诺拉。

  “我想,你是有一些好消息要告诉我?”“你要是同意,我这就想去普洛维顿斯接货。”“随时保持联系。”“我会的。”“上帝保佑你。”

  八

  他不想杀她,他也不上这儿来了。

  正当杨媛媛抹满一身浴波、跨入一缸氲氤热水之后,“银狐”开始划割落地塑钢窗的茶色玻璃。

  盥洗间的哗哗水响很轻易地盖没了金刚钻划破窗玻璃的滋滋声音。

  但用惯了高能微型激光刀的“银狐”还是极其厌恶这种原始得不能再原始的作案方式。

  他怕中国海关的入境检查。

  除了必不可少的犛犐犘犈窃听器,其他什么的,他一样也没敢冒险夹带。

  他只能上五金店,买普通的金刚钻刀,凑合着用。

  没有专用的橡塑气垫依托,他只能戴着薄薄的尼龙手套,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动作,一点点弄。

  好在他有的是时间。

  她真是在热气腾腾的造波按摩缸里舒舒服服地浸泡了三、四十分钟才起身挪窝。

  她边抹身子边往外走。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外面屋里,早就登堂入室的“银狐”都已等得心焦。

  所以,她哼着《心酸的浪漫》进卧室,冷不丁的,只见迎面沙发上,一个一脸阴沉的陌生男子,凶神恶煞地架着腿靠坐,就禁不住惊恐地尖叫,同时又用湿湿的浴巾慌乱缠裹自己的湿湿裸体。

  不过,“银狐”一开口,她就再不敢叫了。

  “小姐,你要知趣,你还是安静一点的好。”“银狐”似有意又无意地敞开了松着拉锁的黑皮茄克。杨媛媛视力不错,很清楚地看到他宽宽腰带上插着明晃晃的刀。

  “你……你是强……强盗?”“我是一个很喜欢给你这样的小姐讲故事的流浪汉。”“我……我不要听……听什么故事……”“对不起,小姐。我还以为你寂寞,正想找个人聊聊。”“我有伴,先生。他都快来了。”“我有幸认识他吗,小姐?”“不。我想他不想认识你。”“那么你呢,小姐?你也不想认识?”“你说,你到底来干什么?”“你弹琴吧。听听琴声,你就明白。”此时此刻,杨媛媛绝无抚琴引吭的丝毫兴趣。

  可“银狐”敞开的黑皮茄克里露出寒光粼粼的刀。她没勇气违抗。她只得乖乖地走向窗前的“斯特劳斯”,掀起厚重的琴盖。

  她十指抖簌地弹了一支短短的练习曲。

  她马上发现了问题。

  她随即停下,仰起脸看“银狐”。

  “银狐”诡谲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啦?”“有个音不对,跳不起来……”“银狐”点点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根卷成圈的细细钢丝。

  “那是因为我把它给卸下来了。”“你!为什么?”“银狐”伸手去摸杨媛媛的脖子。杨媛媛下意识地躲,又不敢躲。

  “你不觉得,你那脖子,要缠上它,会比戴足金的项链更美?”“啊,不……”“这是一种很高雅的死法,我试过。在脖子上,就这么一绕,用力一抽,你就没气了。”“饶了我,千万别……”“那么,你说,你在证实你得到犇犛99的配方之后,怎么给江河发信号?”“银狐”的问题吓坏了杨媛媛。

  “先生,你也许认……认错了人,你的话,我怎……怎么……一点不懂……”说时迟,那时快,不待杨媛媛把要说的话挣扎着说完,“银狐”突然掀下厚重琴盖,一声轰响地合上,把黑白键上香葱也似的纤纤十指,竟都骨碎筋断地砸压在了下面。

  杨媛媛杀猪一样地嚎叫起来。

  她的叫却又全都憋闷在了嗓子眼里。

  她垮了,她哽咽坦白了“银狐”让她坦白的一切。

  他这就从裤兜里重新摸出了那根从“斯特劳斯”上卸下的细细琴弦。

  灯下,那闪闪烁烁的琴弦,亮得特别有不绝如缕的诗意。

  “银狐”说得没错。

  这是一种很高雅的死法。

  杨媛媛死后不久,宋大威也就到了。

  他兴冲冲地一进门,就给隐身门后的“银狐”用右手背准确地击中了后颈的动脉。他当场倒地、昏死过去。

  “银狐”在他的手提包里找到了犇犛99的配方。

  为防万一,“银狐”用电脑复制了盘片,然后照原样放回包里。

  宋大威醒来后,也曾想过夺回那只包。那包里有他千辛万苦搞到手的东西。

  但镇住了杨媛媛的黑皮茄克和明晃晃的刀,同样也吓坏了他。

  他捣蒜也似地磕头求饶。

  他有问必答,态度极诚恳极合作地完整回答了“银狐”的所有提问。

  他详尽描述了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地偷盗犇犛99配方的全过程。

  于是,“银狐”让他在他用过的那把金刚钻刀和那根琴弦上留下指纹。

  然后,“银狐”把他的手提包扔还给了他。

  那包里原封不动地装着犇犛99的配方。

  他说,他只是个流窜作案的撬窃犯,只要金银首饰、细软珍宝。什么高科技,什么配方,换不了现钱,他没兴趣。

  他说,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不想再杀第二个。

  看看逃走了宋大威的屋子里,暂时再也没有什么自己该干而还没干的事,“银狐”这才照杨媛媛生前的招供,给幕后牵线的江河发信号。

  他没有理由欺骗宋大威。

  今晚,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不想再杀第二个。

  他没有理由不骗宋大威。

  今晚,他已经杀了一个人,第二个留给江河去杀。

  他算度精确。

  楼外暗处,江河真的早就等急。

  终于,有了他殷殷期盼的信号。

  他迫不及待,三脚并成两步,绕过花坛,飞奔进楼。

  结果,正像“银狐”精确算度的那样,楼道拐角上,他差点就跟同样跑得气急败坏的宋大威撞个满怀。

  宋大威不认识他。

  他认识宋大威。

  按照他的策划,他该是在杨媛媛的床上,赤条条地活捉宋大威的。

  他不明白,何等样周密的计划一个,怎么就百密一疏,让个至关重要的宋大威,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成了逃之夭夭的漏网之鱼。

  他再不敢往下多想。

  他便就更心急火燎地上楼,去找杨媛媛问个究竟。

  当他一看见大字形一样赤裸绑在仿古铜床床架上的杨媛媛已经气绝身亡、再不能伶牙俐齿地回答他的任何询问或责怪时,他即刻认为自己已经洞若观火、把整个事件逆转的前后经过,一下子,都推理得一清二楚了。

  犇犛99的配方一定还在那个夺路逃生的家伙身上。

  江河当机立断,马上返身下楼,发动摩托,去追宋大威。

  他的“轰达”很快就撵上了那个丧魂落魄的逃亡者。

  他被他撞得风一样飞起,雨一样落下。

  接着,他就从他那脑浆迸裂、四肢折断、整个脊椎显然全散了架的遗体边,拿走了那个手提包。

  九

  黄昏时分,史密斯跟正走红好莱坞的影视明星共进晚餐。

  之后,他起身离席,走出别墅。

  他有晚餐后散步的习惯。

  可是,他一到家,一走进客厅,一看见诺拉坐在沙发上对着他很亲切地笑,他就马上意识到,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回来得那么急。

  他的直觉反应是转身快逃。

  不过,他一看清他的客厅门后另站着两个人,他就立刻打消了任何虎口脱险的念头。

  在他还是“简特尔”的总经理时,他自己就曾经不止一次地差遣过那两个人。

  看来,他们现在是归诺拉指挥了。

  他史密斯再有幽默感,此刻也难轻轻松松地笑出来。

  他只能把笑的机会全都让给诺拉。

  “久违了,史密斯。”“没想到你会来,诺拉。”“你该想到的,史密斯。你欠了公司的帐,再怎么躲藏,公司总还是要找你清算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诺拉。公司不欠我的,我也不欠公司的。我的移交,你都清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东躲西藏。”“你是想说你不是在等人吗?”“不……”诺拉用遥控器打开早跟录像机接驳好了的电视机。

  史密斯于是心惊肉跳地看到了他的座车在普洛维顿斯郊外出事的全过程。

  他看见一辆集装箱货车把他的座车趔趄着撞上了坚如盘石的隔离墙。

  他看见猛烈的爆炸把带火的金属碎片扔满半空。

  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必须正视现实,先生。你用公司的钱养了一个间谍,你却不想把搞到手的情报交给公司,还说没欠公司的帐……”“我错了,诺拉。对不起……”“我说你这个人也实在是太不老实了,先生。

  我们早就知道你的本名。你改名是因为你的履历不很光彩。你曾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她大你4岁。她后来因为杀死你的生父而在南路易斯安那女监服刑15年。她出狱以后要是不去找你,找你之后要是不那么蹊跷地失踪,我们大概也还不会疑心到决定重新审查你个人历史的程度。你用你爪牙私自安装的窃听器和摄像机对准了我们。我们则通过大量秘密的调查最后查实,你生父的被害,不仅跟你和你那个名叫苏珊的姐姐的乱伦有关;而且这一段见不得人的丑闻,最后还直接导致你亲自动手杀了那个苦命的女人,把她的遗体偷偷地埋在了一棵山毛榉下……“”你们为什么不向司法当局举报我?“”佩罗先生爱才如命,这你知道。只要你不直接危害公司的利益,我们不会太跟你过不去。这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

  像你这样历史上有污点的人,公司里多的是。只是人家都尽力为佩罗先生工作,唯独你恩将仇报,把我们的宽容看作软弱可欺……“”处决我吧,诺拉。我知罪了。死而无怨。“”你懂规矩,先生。这话请跟他们两位去谈。“不等他想出个青红皂白,那两个浑身洗不尽血腥味的家伙就开始下手了。

  十

  “银狐”来到了巴黎的中心。

  他夹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默默地往前走。

  他的周围都是好奇的旅游观光者,还有就是穿着长裙或短裙、光着小腿或大腿、或快或慢走着的年轻姑娘。

  “银狐”在进入一个情人旅馆之后就用走廊上的公用电话跟诺拉用暗语通了长途。

  诺拉已从达罗德岛州的普洛维顿斯回到“简特尔”总部。

  她顺利拿到了江河带去的犇犛99的配方。

  可是,她很遗憾地告诉“银狐”,测试结果表明,那是一组根本无法用任何方法解读的乱码。

  “银狐”这就想起他当时问过宋大威窃得配方的过程。

  宋大威说他父亲的电脑里存储着犇犛99的核心机密。

  只是相关的电脑资料都有保密措施。

  那就是设定密码。

  开机后,只有输入正确的密码,才能读出那些储存的资料。

  他不知道密码。

  他父亲也不可能告诉他。

  他只能是借他父亲出差之机,拆开整台电脑,取出密码卡,再下手偷资料。

  他这么一说,“银狐”心里就犯嘀咕。

  因为他知道美国已有一种取得发明专利的“电脑资料保密卡”。就是在电脑的中央处理器和记忆体中间,设置一块晶片,资料经过中央处理器进入记忆体时,晶片会自动将资料转换成乱码。使用者只要输入密码,这块晶片就会将资料还原。

  想要窃取资料的梁上君子,如果拆去电脑中的密码卡,这些资料就再也无法还原了,他所能看到的只能是一堆根本无法读解的乱码。

  他那时只能暗暗祈祷中国还没有那样先进的配置。

  只能暗暗祈祷那样倒霉的事不落在他的头上。

  现在看来,祈祷没用。

  这就意味着一切又将从头开始。

  只有从头开始,买方和卖方,才能各取所需、最终分别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有从头开始,“简特尔”公司才有往他“银狐”的瑞士帐户里一个子儿不少地汇进巨额酬金、保证他远离尘嚣、过上宁静生活的可能。

  于是,他只能又折身走了。

  重返中国。

  再找真正的犇犛99之谜。

  结果,张网以待的中国国家安全机关,没费太多周折,就把自投罗网的他,逮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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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