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明慧伸伸舌头道:“哎哟,这样狠!”杨云聪板着面孔,不作一声。纳兰明慧抱着他的身躯,摇了两摇,撒娇的说道:“不提他了,别生气啦,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杨云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纳兰明慧乘机劝道:
“你单身在这里,危险得很,你还要做好多事情,犯不着和多铎去拼啊!十个多铎也比不上一个你,你听我说,不要去干傻事情!”
杨云聪的心甜甜的,感到一种少女的关怀。这样的关怀在飞红巾处领略不到。飞红巾缺乏少女的温柔本质,她还不懂得怎样表现自己纤细的感情。
忽然间,一种幸福之感像电流似的通过了杨云聪的心头,他紧紧拥抱着明慧,用脸孔轻擦她的脸孔,喘着气,一句话也不说。他想:“明慧说得对,我要纠集哈萨克人,把满清的军队驱逐出去。打仗不是靠刺杀敌人一两个将领就能成事的。”
第二天,纳兰明慧照常去给父亲请安。纳兰秀吉一见她,就堆满笑容,说道:“女儿,你今年几岁啦?”明慧撅着嘴儿答道:“好一个糊涂的爸爸,十九岁哟,爸爸连女儿的岁数还记不得?”纳兰秀吉纵声笑道:“十九岁了哟!是呀!你的爸爸真糊涂,女儿十九岁了,还不给她找婆家!”明慧变色道:“爸爸,我不准你拿我开玩笑。”纳兰秀吉抚着女儿的秀发,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道:“明慧别害羞!爸爸真给你寻到了一个最好的婆家,你呀,做梦也没有想到!”明慧急得睁大眼睛,纳兰秀吉自顾自的说下去道:“你猜是谁,就是多铎呀!你嫁过去就是个现成的王妃!”
纳兰秀吉喜孜孜的看着女儿,纳兰明慧忽然大声叫道:“我不嫁!”眼泪线般的掉下来,纳兰秀吉大为奇异,大声问道:“这样的人你不嫁,你还嫁谁?除了当朝太子,还有谁比得上他?你呀,别小孩子气啦!”纳兰明慧突然掩面痛哭,嘶哑着说道:“我不嫁就是不嫁,我也不稀罕什么王妃。”
纳兰秀吉气得连连顿足,这时房外忽然传来纽祜庐的声音,禀报求见。纳兰秀吉挥挥手道:“你回去仔细想想,我叫你的妈妈和你说。”他一点也不知道杨云聪的事情,还以为是女儿故意诈娇。
自此一连数日,明慧的母亲都陪伴着女儿,左说右说,明慧只是流泪。
最后她母亲道:“你想想我吧,我和你爸就只有你一个女儿,晚年也得望有个依靠呀!你是旗人,多铎是鄂亲王的独生子,又是年纪轻轻就立了那么大的军功,你想在宗室子弟中,还找得出第二个?他又是你爸爸的上司,你不嫁他,你爸爸也下不了台啊!你要气死我们吗?明慧,你素来孝顺,怎么这次这样刁蛮,爸爸妈妈又都是为你好!”明慧听了这一席话,犹如五雷轰顶,整个儿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妈妈叹一口气,走了!
母亲去后,纳兰明慧的思想就似大海中的海浪,起伏不休。她极爱杨云聪。可是杨云聪是她爸爸的敌人,是满清的敌人,她和他痴恋下去,有什么结果?他们是绝不可能成为一对的啊,而且,就是像现在这样,把杨云聪藏在自己的身旁,也只能是暂时的啊。周围都是想伤害他的人,纵使有天大的本领,孤身陷在敌人之中,也是极大极大的危险。自己和杨云聪若想有好结果,除非跟着他逃出去,跟着他拿起刀枪,反抗自己的双亲,自己的族人!
“这是不可能的啊!”她是父母的独生女儿,反抗父母,那是她连想也不敢想的事。她爱杨云聪,她也爱她的父母。她不知道要牺牲谁,她整整想了一天一夜。
杨云聪一连数天不见纳兰明慧来找他,正自奇怪,这日晚上他独坐房中纳闷,明慧忽然来了,数天不见,她竟然瘦了许多,眼睛肿得胡桃似的,杨云聪一见大惊,急忙问道:“你怎么啦?”明慧一下滚进他的怀中,疯狂般的吻他,揉他紧抱他,杨云聪抚着她的秀发,爱怜的说道:“明慧,什么事情这样令你激动,和你最亲爱的人说说吧!不要这样!”纳兰明慧问道:“你真的喜欢我,生死不渝?”杨云聪道:“要不要我把心挖给你看?”明慧忽然地叫道:“你爱我就离开我吧!”杨云聪骇道:“为什么?”明慧哭道:
“一切苦难由我承当,我不愿意你在这里冒着生命的危险!”杨云聪道:“明慧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要尽我的力卫护你,你以为我不能卫护你吗?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草原这样广大,难道你还怕找不到容身的地方吗?”
明慧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说道:“我们绝不能成为夫妇的,绝不能!”杨云聪似吃了一鞭似的跳起来道:“为什么不能?”纳兰明慧道:“不必问了!
你和我注定不能在一起的,谁教你是汉人!”杨云聪面色大变,想起她是敌人的女儿,内心的声音责备他道:“清醒过来吧,杨云聪!是啊!你怎么能迷恋敌人的女儿。”他不能理解纳兰明慧纤弱的感情,他听到她表示不愿跟他出走之后,心头如中利剑,他以为纳兰明慧始终还是站在她父亲的那一边。
杨云聪正想推开纳兰明慧,但看着她满面泪光,手又软下来了。纳兰明慧又紧紧抱着他,嘶声叫道:“在我们分手之前,我求你不要发怒,不要恼我!”杨云聪叹口气道:“明慧,我永远不会恼你!”明慧道:“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愿意解开你心上的结。我把我的一切奉献给你,我们虽然不能成为夫妇,但我仍然还是你的妻子!”杨云聪挣扎道:“明慧不要这样!”但一霎那间,他的口已经给纳兰明慧柔软的嘴唇压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渐渐,他感到一阵昏迷,在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刺激与痛苦!
到清醒过来时,纳兰明慧已经不见了,小房内只留下无边的黑暗与空虚,杨云聪叹口气道:“我该走了!”正待收拾行囊,忽然窗门倏的打开,跳进一条汉子,叫道:“杨云聪,你是该走了!”来的人乃是纽祜庐。
杨云聪蓦然跳起,低声喝道:“纽祜庐,你找死!”纽祜庐笑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怕你杀我我就不来了!我早知道你在这儿,你爱我们的小姐是不是?”杨云聪怒道:“不要你管!”纽祜庐道:“你自命英雄豪杰,我看你却没有一点英雄本色!”杨云聪圆睁双目斥道:“我有哪点不对,你说!”纽祜庐冷笑道:“你如真的喜爱纳兰明慧小姐,为什么你不替她想想。
她已有了意中人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她就要出嫁了,她的丈夫比你好千倍万倍,你为什么要缠她,令她受苦!”杨云聪喝问道:“谁?”纽祜庐应声答道:“大将军多铎!”话刚说完,忽地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杨云聪出手如电,一下子就点了他的软麻穴。
纽祜庐在草原上追逐卓一航时曾碰过杨云聪和纳兰明慧在一起,那时纳兰明慧虽然很快的躲进车中,但他已清清楚楚的瞧见了她的面容。这件事他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出。这几天来,他隐约听到纳兰小姐不愿嫁给多铎的事。
他和纳兰秀吉闲谈,纳兰秀吉也唉声叹气。虽然没有讲明,但纽祜庐已料到其中定有缘故。他想来想去,想出个“釜底抽薪”之策,黑夜里单独来见杨云聪,想用说话把他激走。
再说杨云聪把纽祜庐点倒之后,心中又气又苦,他本来是准备走的了,经此一说,另一个念头忽然出现,我且进将军府去看看!反正我也要探探敌人的情形。他一飘身就出了窗户,在急怒攻心之下,他根本不理什么生命的危险了。
半个时辰之后,将军府中来了个不速之客,伏在大厅的屋檐上向下窥看!
这人正是杨云聪。里面恰好坐着纳兰秀吉和多铎。杨云聪捏紧短剑,想道他们一定是谈明慧的婚事么。我且听听他们说什么?我拼着血洒黄沙,也要给多铎这贼子一剑,正思想间,只听得纳兰秀吉开声道:“钦差大人,我们这就提那两个回子来审问好不好?”杨云聪心道:“咦,奇了,原来不是说婚事么,却要提什么回子来了!”
他不知道这婚事只是暗中进行,多铎的父亲远在京中,按他们亲王宗室的规矩,问聘一个王妃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绝不会由多铎亲自提出来的。
他们这次聚会,办的倒真是“公事”,要审问哈萨克族的抗清英雄。
纳兰秀吉传令下去,片刻之后,卫兵带进一男一女,杨云聪一见热血沸腾,这人正是自己的结盟兄弟麦盖提,自那次大风沙中散失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见过麦盖提。在找黑泉水的时候,他与另一位盟弟伊士达相逢,伊士达也不知道麦盖提的生死,却不料会在将军府中遇见,而且在麦盖提身边还有一位漂亮的哈萨克姑娘!
麦盖提和那位姑娘带着沉重的锁链。纳兰秀吉喝他们跪下,麦盖提和那位姑娘却都傲然不理。多铎翘起拇指道:“好汉子!你们哈萨克人聚集在什么地方,你和我说。我敬重你是个好汉,我答应让你去招降,一点也不会伤害你的族人!”麦盖提怒喝道:“谁信你们满洲鞑子的话!”纳兰秀吉怒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拉下去打!”话声未完,忽听得一声大喝,杨云聪自屋檐上一跃而下,短剑电闪,疾风般的向多铎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