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这件事情乃是发生在十年之前,罗浩威和王鹏运都还没有加入青龙帮。有一天帮主龙沧波邀请杨守义与白坚武到他家里喝酒,本来帮主请部下喝酒事属寻常,但这一次却有点特别。白坚武是个肯用心思的人,他曾注意到帮主近来好像是在担着什么心事,在高兴的场合也总是默默寡言,平日的豪情胜概不知哪里去了。这样的情形差不多有一个月。龙沧波喜欢喝酒,平时每隔三五天都要请一次客的。但这次请他们到家里喝酒,却是这一月来的第一次,到了他的家里,才知道客人就只他们两个,和往日的“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的情景亦是不大相同。
酒酣耳热,龙沧波恢复了往日的豪情。白坚武趁他高兴,便问他道:“帮主可是有什么喜庆之事么?”
龙沧波满满喝了一杯,笑道:“不错,这个月来,我在担忧一件事情。
如今我的心事已经了却,那是比任何喜庆的事更值得我高兴了。”
杨守义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情,帮主可以让我们知道么?”
龙沧波笑道:“你们是我最亲信的兄弟,我请你们来陪我喝酒,就正是因为我太高兴了,要找两个可以把这件秘密告诉他的人来和我一同高兴。杨老弟,他还记得耿大侠么?这件事情就是关于他的。”
杨守义道:“那年耿大侠渡江的前夕,多蒙帮主带引我进谒他,我怎会不记得?耿大侠渡江之后,已有十年没消息了。是不是帮主得到了他的消息啦。”
原来江南大侠耿照本是北方一支义军的首领,后来他带领这支义军渡过长江,接受南宋朝廷的改编,成为南宋一支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号称“飞虎军”,后来在历次抗金的战争中立了不少大功。耿照也就成了“飞虎军”的总兵,从此留在江南了。(“飞虎军”的故事详见拙著《挑灯看剑录》。)
龙沧波本来是耿照的部将,耿照带领“飞虎军”渡江之时,想到应该留下一个得力的人在敌后工作,一方面可以继续组织义军抗金,一方面可以安顿那些因有家累,不能随他渡江的兄弟,他挑中的这个人选就是龙沧波了。
龙沧波不负耿照所托,但因“飞虎军”南渡之后,敌人的压力加强,有一个时期形势甚为不利,若是公开组织义军,只伯还未打起旗号,金国的“官军”就要大举来“袭匪”了。是以龙沧波为了避免敌人的注目,才用“换汤不换药”的手法,创立了青龙帮的。
杨守义和龙沧波是在青龙帮创建之前早就相识的朋友,他也是第一个加入青龙帮的人。“老二”白坚武则是在一年之后方始加入的。是以杨守义见过耿照,他却没有见过。
此时杨守义听说有了耿照的消息,不禁大为欢喜,连忙询问。
龙沧波笑道:“不是耿大侠本人的消息,是咱们的小主公的消息。”
杨守义怔了一怔,说道:“耿大侠那个孩子找到了吗?”恐怕白坚武不明白,随即向他解释道:“耿大侠当年渡江之时,他的夫人正怀着孕,没有同去。后来听说生了一个男孩,现在恐怕也有十六七岁了。但一直没有找着。”
龙沧波道:“耿夫人生产之后,也到江南去了,因为不便携带孩子,将他寄养在一个亲戚家里。一月之前,我方才得到确实的消息。”
杨守义道:“那么帮主就该把这孩子接回来,传授他武功啊!”
龙沧波笑道:“不用咱们费神了。虎威镖局的孟总镖头已经护送他前往江南啦,听说孟霆还邀了他的一位好朋友,以绵掌功夫驰誉武林的吕东岩和他一同护送。”
白坚武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帮主这个月来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龙沧波道:“在未得到他们平安的消息之前,我总是放心不下。只怕有人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会在中途截劫。还好,他们虽然在路上出了一次事,所说吕东岩还受了点伤,但盂霆总算是把这孩子平安无事的带到江南,交给他的父亲了。”
杨守义道:“中途截劫他们的人是谁?”
龙沧波道:“是一个武功奇高的陌生人,孟霆从那人的鹰爪手功夫,猜疑他是黑鹰年震山。”当时年震山在江湖上刚刚窜起,名头还没有后来之大。
是以,以见多识广著称的孟霆,也不过是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杨守义道:“听说黑鹰是江湖上的独脚大盗,难道他也投靠了金虏么?”
龙沧波道:“孟霆也只是如此猜疑而已,未敢断定,你们不要随便说出去。”
杨守义道:“吕东岩见义勇为,咱们是不是该去向他道谢?”杨守义是因为孟霆是他们青龙帮的好朋友,吕东岩却不是,故此有此一言。
龙沧波连忙摇手道:“千万不可。这孩子的来历,听说孟霆也还没有告诉他的。吕东岩是个有家有业,不敢和咱们这号人物来往的人。他若是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他就更不愿意张扬开去了。”
杨守义、白坚武记着帮主的吩咐,十年来从没有和第三个人提过此事。
罗浩威王鹏运二人是在青龙帮成立之后将近十年方始加入的,由于他们年纪太轻,资历又浅,其中许多机密事情他们都没与闻。就如这次他们奉命迎接耿电,也是在出发之后,才由杨守义把帮主的命令转告他们的。
是以当罗浩威突然向年震山质问之际,白坚武不由得大为诧异了,心里暗自想道:“奇怪,老三怎的会知道这桩事情呢?我没有告诉他,杨大哥为人稳重,对帮主的吩咐是绝不会违背的,更不可能是杨大哥告诉他了。十年前他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年纪比耿公子还轻,当然更不会和耿大侠这一辈的朋友相识。这桩事情他是从何得知?”
心念未已,那黑鹰年震山,已是做然他说道:“是又怎样?”
罗浩威冷冷说道:“我们不和你算帐已经好了,你还要向我们打听耿公子的消息!嘿,嘿,这不是异想天开吗?莫说我们不知道,纵然知道又岂能告诉你?难道我们要让你再次去害耿公子吗?”
黑鹰年震山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黄口小儿,胆敢在我面前放肆,哼,哼,你不说我也有办法叫你开口,且叫你尝尝我的厉害,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异想天开了!”
罗浩威道:“什么手段,倒要领教!”话犹未了,杨守义叫道:“三弟小心!”说时迟,那时快,黑鹰年震山已是飞身跃起,一抓就向他的琵琶骨抓下来!
这一抓疾如闪电,饶是杨、白二人就在他的身旁,也是来“不及给他解救。
只听得“嗤”的一声,罗浩威的衣裳给撕了一幅。但在这刹那之间,罗浩威亦已是出刀反击,一口气劈了八刀。
这八刀也是快得出奇,刀刀劈向年震山的要害。在旁人看来,罗浩威的琵琶骨差点儿就要给年震山抓碎,自是狼狈之极。但在年震山自己,却是不能不大大吃惊。原来他以为罗浩威年纪轻轻,决计逃不过他这一抓,他是打算抓着了罗浩威之后,用酷刑迫他的口供的。不料却只是抓破他的衣裳,连他的琵琶骨都没碰着。而且对方还能反攻八刀!若不是黑鹰年震山的身手矫捷,还几乎给他所着。他躲这八刀,可说已是尽了他平生所学,旁人以为他将罗浩威耍弄,他自己可是毫不轻松!
双方兔起鹘落,杨守义喝道:“以大欺小,算什么好汉?”铁掌挟风,立即就向年震山劈去。白坚武跟着也拔剑出鞘,上前助攻。大家动手,心思却有不同。杨守义是专心一意,攻敌之所必救;白坚武却是心有杂念,想到了旁的事情去。
白坚武心里想道:“老三的本领何以突然精进如斯,难道他以前对我们也是未曾‘露底’的么?当真这样,那他可也是太工心计了。”
一方面是由于有此猜疑,一方面也是因为黑鹰年震山的武功委实太强,是以白坚武的打法就以自保为主,存心看看罗浩威还有多少他未曾见过的功夫。
年震山端的不愧有“黑鹰”之号,撕、扑、抓、拿,凶猛之极,矫捷异猛,杨守义的铁砂掌有二十年以上的功夫,碰上他的擒拿手亦是相形见绌,铁砂掌利于猛攻。但一近对方,年震山的擒拿手就抓向他的关节要害,以致杨守义的攻势反而给他抢过去了。但杨守义还是奋不顾身,两个把弟一有失招的危险,他便立即扑上去与年震山硬拼,年震山对他倒也不能不有几分顾忌。
老四王鹏运见三位兄长战黑鹰不下,随即也加入战团,他使的是一对判官笔,虽然功力较弱,双笔点四脉的功夫却也是武林罕见的上乘笔法,使得甚为精妙。
年震山以一敌三,稍占上风,以一敌四,可就有点儿左支右绌了。
云中燕袖手旁观,看了三数十招,想道:“四大金刚之中,倒是以老三的快刀最为高明。老大的铁砂掌也很不弱,老二的剑法似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却是未免有点怯战了。老四则是初生之犊,不过他的笔法倒也是颇有独到之处。”又再想道:“看来黑鹰斗这四大金刚,至多可以勉强抵敌而已,要取胜是决计不能的了。我倒是无须出手啦,不过他还有一个徒弟,这小子为何不上去帮忙师父?”
心念未已,便听得那面黄肌瘦的少年说道:“师父,使判官笔的这个小子我很想与他琢磨琢磨,你老人家可不可以让给我?”
原来年震山一向极为自大,他和敌人交上了手,做徒弟未得到他的吩咐,是不敢上去助拳的。
年震山道:“也好。这小子的点穴笔法和咱们的擒拿手法颇有相通之处,你就拿他练练招吧。”
说话之际,猛的欺身进扑,一指弹向白坚武的太阳穴。白坚武大吃一惊,慌忙一招“举火撩天”,剑锋上削,只听得“铮”的一声,年震山没点着他的太阳穴,却把他的长剑弹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年震山打开了一个缺口,他的徒弟高登禹便扑进来和王鹏运交上了手。年震山掌劈指戳,堵住杨守义,迫退白坚武,又立即还击罗浩威,不让他们过去,把“四大金刚”分作了两边了。
王鹏运双笔一分,左点“期门”,右点“气海”,这两处穴道都是人身死穴。高登禹冷冷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手段倒是相当狠辣呢。”口中说话,手底的擒拿法已是猛地展开,十指如钩,两根中指比其他指头伸长少许,从整体的掌法看来,是鹰爪猛扑之势,单从两根中指的指法看来,却又似是饥鹰的利嘴“啄”下一般,所“啄”之处,也正是王鹏运的“期门穴”
和“气海穴”。
云中燕心道:“怪不得黑鹰说他这门的擒拿手法和判官笔的点穴笔法颇有相通之处,原来这一‘啄指’既可以用来分筋错骨,也可以当作判官笔的笔尖。”
高登禹从小喜欢练武,除了练武之外,就没有别的嗜好了。故此年纪虽然不大,已是尽得乃师的衣钵真传,那次他们师徒大闹吕家庄,吕东岩的门下弟子尽都给他打败,当日倘若没有轰天雷挺身而出,吕东岩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落场,因为以他的辈份绝不能和高登禹过招,恐怕只能向“黑鹰”认输了。后来他虽然败在轰天雷的手下,但以轰天雷的神力,他也能抵挡十招八招,只从这件事情看来就可以想见他的武功造诣了。
王鹏运比高登禹还小一岁,他年纪轻轻,能够列名青龙帮的“四大金刚”
之内,武功当然亦是非同泛泛,但他吃亏在从未见过高登禹这种打法,一交手就给高登禹着着抢先,虽未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也只是只有招架之功了。
十招中攻那么一两招,不过是用来辅助防守而已。
年震山那边又恢复了以一敌三的局面,越打越是激烈,不过还是年震山稍占上风。
白坚武力图自保,不料年震山就偏偏向他猛攻。剧战中年震山猛地一声大喝,左拳一个“冲天炮”,上击白坚武的下巴;右掌则拍向他的耳门,这一拳一掌有个名堂,叫做“钟鼓齐鸣”,只要给他打着一处,就得重伤,正是他平生得意的杀手!
杨、罗二人岂能容他施展杀手?罗浩威的刀来得快,刀光如电,唰的就向他琵琶骨斩下去,这一招并没替白坚武化解,但却是攻敌之所必救。杨守义也不慢,迅即横身插进当中,一掌向年震山的胸口劈下!
年震山老谋深算,早就把他们二人必将同时扑上以图救友的各种打法估计在内,他之所以向白坚武施展杀手,其实正是声东击西之计。不过,他们二人居然使用这样拼命的凶险打法,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只听得“..”的一声,罗浩威的钢刀脱手飞出。原来他这一刀只顾攻敌,来得大急,给年震山反手一抓,指尖触着了他的脉门。
说时迟,那时快,杨守义一双铁掌已是向他胸膛劈下。年震山刚刚打落罗浩威的单刀,来不及接续施展他最擅长的鹰爪手,只好和他硬拼。掌背一挥,左掌阴掌,右掌阳掌,一招“手挥琵琶”,敌住杨守义的“力劈华山”。
只听得“蓬”的一声,年震山左掌背隐隐发麻,杨守义右掌的掌心也是火辣辣作痛。原来若是只论内功,他们两人的功力倒是在伯仲之间,但年震山那掌背一挥,却是蕴藏有分筋错骨的功夫。是以比对之下,还是杨守义多吃了点亏。
云中燕忽地走近了来。叫道:“住手,住手,谁不住手,我可就要帮他的对方了!”
年震山吃了一惊,说道:“姑娘你何必趁这趟浑水?”
杨守义也是惊疑不定,说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双方都是莫名其妙,不过却也都是暂时止手了。
云中燕道:“三位大哥,我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杨守义道:“什么事情?”
云中燕道:“你们打得热闹,我也瞧得高兴,不觉有点见猎心喜。请你们歇歇,让我也玩玩如何?我想和这位名震江湖的黑鹰比划比划!”
杨守义等人才知道她是来帮忙自己的,不由得大为奇怪,心里想道:“且看年震山怎样应付她?”于是大家都不作声。
年震山道:“姑娘,你怎的言无其信?”
云中燕道:“我答应你什么了?”
年震山道:“你说你与青龙帮乃是风马牛不相及,何以要来帮他们和我作对?”
云中燕道:“不错,我和他们并不相识,但你和我也不相识呀!你说得出我的姓名来历吗?”
年震山道:“你不是和我讲明了袖手旁观的么?”
云中燕道:“我是这样说的,只要你们不打到我的头上,我就不干涉你们办案。可并没有说是袖手旁观?”
年震山一想,她的确是这样说的。“袖手旁观”四字,她并没有出之于口,只是自己认为她是这个意思,当下眉头一皱,说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云中燕笑道:“当然大有分别。第一,你们的人曾经打到我的头上,不错,你也曾向我求精,我也惩戒他们了。不过我可没有答应你就此作罢,我的气也还没有消呢!第二,我只是和你比划比划,试试你的功夫,并非插手干预你办的什么差事。你赢了我,尽管继续打下去,我决不再管,赢不了我,我也顶多试你三五十招,碍不了你的事!”
年震山心头火起,想道:“若不是我有大敌当前,岂能容你这小丫头在我面前放肆?”但此际他虽然恼怒,却还当真不敢和云中燕再斗三五十招,要知他已是强弩之末,若然再与云中燕斗个三五十招,纵然胜得了她,也是必定打不过青龙帮四大金刚的了。
年震山心念一动,当下强抑怒气,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说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云中燕怔了一怔,道:“打什么赌?”
年震山道:“咱们只限五招,在五招之内,我就能够知道你的来历!”
云中燕道:“要是你不知道呢?”
年震山道:“我们师徒马上就走,这件案子,我们也不办了。但若是我说得出你的来历,你可不许再插手了!”原来年震山见多识广,对各派的武功一看便知,限她五招,自忖已是绰绰有余了。
云中燕道:“好,我和你打个这赌,不过,这次我可要用兵器了。”唰的拔出剑来。
年震山道:“且慢!”
云中燕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年震山道:“青龙帮的朋友,我的徒弟和你们的人单打独斗,他是小辈,请你们遵守江湖规矩,可别趁这机会欺负我的徒儿。”
杨守义怒道:“你也忒小觑人了,我们四人难道还能联手打你的徒弟吗?
好,你心里害怕,我们也不妨大量一些,你若是败在这位女侠之手,我们决不乘人之危,再来打你!”
云中燕噗嗤一笑,说道:“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说罢,回过头来,对年震山笑道:“好,三方面都说清楚了,我可要动手啦。第一招来了!”
云中燕唰的一剑刺出,剑光颤动,幻出一片冷电精芒,剑热奇幻无比,年震山吃了一惊,心道:“这是哪一家的剑法?”虽然化解了她的剑招,却是猜不透她的来历。
原来云中燕的剑法得自姑母明慧公主,明慧公主的这招剑法,却又是定慧神尼亲自传授的,定慧神尼的佛门剑法,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年震山焉能得知?
说时迟,那时快,云中燕的第二招继续使出,这一招却是把轰天雷的霹雳掌法化在剑法上的。她和轰天雷交过几次手,在娄家庄的时候,又总是她陪伴着轰天雷,闲着没事,大家谈论武功,是以她已略知霹雳掌的奥妙,这一招将掌法变为剑法,虽然得其形而未能得其神,却也骗得过一知半解的行家之眼。
年震山果然就上当,不假思索的便叫道,“下面的三招不用使了,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来历啦!”
云中燕道:“好,那你说来听听,我是什么来历?”
年震山得意洋洋他说道:“你姓秦的是不是?霹雳掌秦虎啸是你的爹爹还是你的师父?”原来秦虎啸名气虽然甚大,但因壮岁隐居,绝迹江湖,见过他的人已是不多,知道他家中底细的更少。年震山就只知道他是霹雳掌的第一高手,却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子女。他见云中燕能够将霹雳掌法化为剑法,心想只怕不仅是徒弟而已,多半还是秦虎啸的女儿。
云中燕哈哈笑道:“秦虎啸这名字我倒是听过的,见可没有见过,不知你与他有甚深仇大恨,为何如此恶毒的诅咒他呢?”
年震山怔了一怔,说道:“我怎样诅咒他了?”
云中燕道:“我的爹爹早已死了,你说他是我爹爹,那不是咒他早死吗?”
杨守义淡淡说道:“原来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黑鹰,竟也如此孤陋寡闻。
我告诉你吧,秦虎啸老英雄只有一个儿子,女儿还没生出来!不错,他在家乡开武馆,是收有几个徒弟,但他却是从来不收女弟子的!连这一点你都不知道吗?”
天下决没有父母在生,儿女却说他已经死了的。所以年震山纵然不相信杨守义的话,也不能不相信云中燕的话,仔细一想,云中燕刚才使那一招的时候,虽然好像胎脱于霹雳掌法,但却欠缺霹雳掌所应有的一股雄浑内力,只能说是形似而已。“糟糕,我一时失察,竟然上了这鬼丫头的当了!”年震山没有输招,却输了“面子”,不由得面红过耳。
云中燕笑道:“你猜得荒谬绝伦,认输了吧?”
年震山道:“你只使了两招,还有三招未使呢。”心里失了自信,说话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大声了。
云中燕道:“好,你留心看吧,第三招来了!”
声出招发,唰的一剑刺将过去,年震山挥袖一拂,云中燕的剑尖突然倒回来指着自身,反手持剑,剑柄一挑,只听得..的一声,云中燕倒退三步,年震山的腰带却给她挑开。
年震山面色陡变,说道:“你和龙象法王怎么个称呼?卓合图是你的什么人?”
原来云中燕用的是蒙古武士擅长的摔角绝技,她以剑柄替代手臂,那一挑正是摔角中的“倒搬拦式”。若然换了别人,这一挑就能令他翻个筋斗,是以饶是年震山武艺高强,但因做梦也想不到云中燕会把摔角的功夫化为剑法,冷不及防,也就给她挑开腰带了。
但今年震山吃惊的却非吃了这点小亏,而是她这一招中土所无、蒙古独有的剑法。
卓合图是蒙古数一数二的摔角高手,龙象法王则是号称天下无故的蒙古国师,年震山早就从青袍客口中得知他们二人来到中原的消息,是以一见云中燕使出这招剑法,突然便联想起来,不觉有此一问。
云中燕淡淡说道:“卓合图是我家的仆人,你问他干嘛?”
年震山大惊道;“那么龙象法王呢?”
云中燕格格笑道:“我见他就叫他一声大和尚,不高兴的时候也就懒得和他打招呼了。你问得这样仔细,是不是和他很有交情?不过你可别打算在他那里查问我的来历,纵然你们很有交情,料想他也没有这个胆量和你说!”
年震山听了这话,登时面如上色,好似斗败了的公鸡,叫道:“登禹,咱们走吧!”
云中燕笑道:“我还有两招未使呢?你不要看了么?”
年震山苦笑道:“这个赌我输了,请姑娘恕我冒犯之罪。这件案子,我们师徒也不会插手啦!”
原来年震山正是想在办了这件“案子”之后,赶到娄家庄去,请青袍客的师弟、娄家庄的庄主娄人俊为他穿针引线,进谒龙象法王的。如今他已知道了云中燕的身份,虽然还是满腹疑团,不解一个蒙古的公主何以会助青龙帮的“四大金刚”,但却如何还敢和她作对。
云中燕不过用了三招,就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鹰师徒吓走,青龙帮的“四大金刚”更是吃惊不已,大为诧异了。
原来“四大金刚”中的杨、白二人,虽然交游广阔,但对蒙古的武林情形却甚隔膜,罗、王二人出道不过数年,那就更不用说了。龙象法王只是在十年之前到过一次中原,中原的侠义道人物,除了顶儿尖儿的几个高手之外,还未听过他的名字,更不知道他是蒙古国师。
杨守义心里想道:“龙象法王这个‘法号’倒是好怪,大概是什么邪教的教主之类吧?那个姓卓的也不知是何派高手,奇怪,年震山听了他们的名字就好像害怕起来,看情形他是已经知道了这位姑娘的来历而不敢说的,这是什么缘故呢?”他把蒙古人“卓合图”当成是一个姓“卓”的汉人了。却不知在蒙文之中,“卓合图”只是一个三音节的字,乃是勇武的意思。
不过“四大金刚”虽是猜想不透,虽是满腹疑团,于理于情也不能不上前向云中燕道谢了。
云中燕道:“出门人彼此相助,这是应该的。你们把房间让给我,我也还没有向你们道谢呢。”
罗浩威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杨守义却是不由得心中一动,想道:“她的武功如此高强,我们昨晚的谈话,只怕、只怕..”
果然心念未已,便听得云中燕似笑非笑他说道:“我与各位素昧平生,你们居然没有怀疑我是路道不正,肯把房间让给我。你们当作小事,我却是不能不感激各位对我的信任了。”
话中有话,“四大金刚”一听,已是知道他们昨晚在背后议论她的那些说话,大概都已给她听见了。四人都是不禁大感尴尬。
杨守义道:“多承姑娘拔剑相助,请恕冒昧,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云中燕并不即答,却反问道:“你们四位可是要去找寻一位名叫耿电的耿公子么?”
杨守义心想:“反止她已经知道,也用不着瞒她了。”于是说道:“不错,姑娘和这位耿公子可是相识?”
云中燕道:“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不过你们若是见着了他,说起曾经碰上我这么样的一个人,想必他还是会记得起我的。”言外之意,即是说你们要想知道我的姓名来历,大可去问耿电。
杨守义道:“就不知能否找得着他,姑娘可有他的消息么?”
云中燕道:“你们准备上哪儿找他?”
杨守义道:“敝帮主叫我们到吕东岩老英雄那里打探,听说他曾经到过吕家。”
云中燕道:“那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他现在何处,我不知道。不过你们若是到吕东岩家里去找他,恐怕会找不着。”
杨守义连忙说道:“请姑娘指点。”
云中燕道:“吕东岩和娄人俊结了仇,娄人俊本不足畏,但他背后有个大靠山,吕东岩不能不暂且避祸,你们要知道吕东岩的下落,可以先找他的女儿。他的女儿前几天避难到她奶妈家里,我只知道那地方是在定陶县北面凤凰山中的一条山沟里,那条山沟的名字,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是云中燕与吕玉瑶分手之时,吕玉瑶告诉她的。但因临别匆匆,吕玉瑶自是不能说得十分详尽,那条山沟的名字,就忘记告诉她。云中燕因为已经偷听了他们的话,知道他们的帮主是耿电父亲的旧属,是以也就放心告诉他们。
杨守义得了这条线索,十分欢喜,说道:“凤凰山星没有多少人家,我们总会找得着的。多谢姑娘指点了。”谢过之后,四大金附便即与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