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骄指点穴的功夫,乃是丘迟的独门手法,陈石垦曾经见过韩芷使过的。
那卫士的声音突然也变了女声,可不正是韩芷是谁?
此时和陈石星交手的那个卫士才有工夫说道:“陈大哥,果然是你。小弟乃是段剑平!”
三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相逢,不由得彼此都是惊喜交集。
原来段韩二人来迟了一个时辰,当他们来到龙家之时,园中已是大闹刺客了。
他们情知今晚已是无法下手,但那“刺客”是谁,却非知道不可。于是混在卫士堆中,假作帮忙他们搜查刺客。
段剑平道:一我先出去替你引开卫士。你快逃走!”
陈石星道:“我不能走!!”
段剑平道:“为什么?”韩芷已然想到,连忙问道:“对,云姐姐呢?
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她一同来的?”陈石星道:“我正是因为她已经失踪,所以非找着她不可。”
韩芷吃惊过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还是躲在这里吧,我们出去打听一下消息。”
这“武陵源”内洞幽深,又有水声潺潺,故此他们在里面小声说话,外面的卫士是听不见的。但外面卫士的谈话,他们在里面却可以听得见。有人说道:“怎么,这许久还未出来,我们进去搜搜。”
正当他们准备进去搜的时候,段韩二人走出来了,陈石星在里面捏一把冷汗。
只听得有人问道:“咦,你的额头怎么伤了?”
段剑平苦笑道:“不小心自己弄伤的。唉,我生怕真的有刺客藏在里面,一踏进山洞,就连忙舞剑防身。哪知刺客没碰上,却碰了石块。不小心给自己劈碎的石子打着了自己的额头。”
发问那卫士道:“怪不得我好像听见有兵器碰击的声响,原来如此。”
那个不愿意进去搜查的卫士哈哈大笑:“活该,我早知道那刺客不会这么笨躲在这个山洞里的,你偏不信!好啦,我们这里人手足够,用不着你帮忙了。你回你的防地去吧。”他哪知道段韩二人根本没有“防地”,他们是随便跟着一群卫士乱跑的。
陈石星松了口气,“幸亏段大哥应付得宜。”不料段韩二人刚刚走开,另一个人又来了。这人是令狐雍。
令狐雍在各处巡视,走到这里,心念一动,问道:“武陵源搜查过没有?”
这一组的小队长答道:“刚刚有两个人进去搜过,并没发现刺客。不过他们不是我这组的,哪,他们就在前面,大人欲知详情,请过去问他们吧。”
令狐雍向前面望去,韩芷向段剑平使了个眼色,故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等他。
令狐雍依稀认得这两名卫士是日间随同自己上长城的,于是说道:“既然搜查过了,那就快到别处搜查吧。”心想:“反正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有什么‘详情’好问?”
陈石星定下心神,仔细寻觅“武陵源”里是否有洞中洞,他拔剑扫荡满洞蟠结纠缠的藤蔓野草,没有发现洞中之洞,却发现了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
这块石头状似屏风,是普通山上石头,和这“武陵源”里砌成盆景般的太湖石大不相同,石头形状也丑陋,有了这块大石堆在洞中,反而破坏了景致。
陈石星心中一动:“莫非这块大石所封的就是洞中之洞?”当下默运玄功,用力一扳,大石好像连根从地上长出来似的,哪里能扳得动?
陈石星心头苦笑:“看来我是没有避秦渔父的幸运,只能坐困此间了。”
只好闭目静坐,按照张丹枫传给他的内功心法,做起吐纳功夫,准备养好气力,再试一试。
本来做这吐纳功夫,是应该专心一志,最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但正当他运功之际,忽地听得外面有个人说话的声音,不但声音熟悉,而且提到云瑚,陈石星可不由得蓦地一惊,竖起耳朵来听了。
说话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龙成斌。和他说话的是令狐雍。令狐雍是第二次巡视到这里,碰上龙成斌的。
“龙大人怎样?”首先是令狐雍问道。
龙成斌哈哈笑道:“不过一场虚惊,丝毫也没损伤。那丫头倒是已落在我们的手上了。”
“那可要恭喜公子了!”
“恭喜什么,我正在烦恼呢!”
“佳人亲自送上门来,还不值得恭喜吗?”
“唉,你不知道,那丫头倔强得很,我连近都不敢近她。只好暂且将她困在水牢之中,饿她几天再说。”
陈石星听到了云瑚的消息,心里又喜又惊。喜者是云瑚尚还生存,惊者是她被困水牢,自己却不知道水牢是在何处,怎样救她?
再听下去,可就说到他的头上了。
“陈石星那小子也还没有找到,你说我怎能放心?”龙成斌续道。
“除非这小子已经逃了出去,否则咱们有这许多人,翻转这两个园子,总能找得着他。”
“这武源陵你们搜过了没有?”
“有两个人刚才搜过。”
“哪两个呢?叫他们来问一问。”
“他们不是这一组的,早已回原地去了。”
“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认得是日间曾随同咱们上长城的人,名字可不记得了。”
这组的卫士忙走过来说道:“禀公子,这两人是卢雄和郭木。”
龙成斌怔了一怔,忽地叫了起来:“不对!”
那小队长吃了一惊,“什么不对?”
龙成斌道:“我刚才曾见到他们,他们是把守园门的,按照规矩,守门的卫士是决不能擅自离开的!”那小队长惊诧之极,说道:“这就奇了,我分明认得乃是他们!”
龙成斌道:“快去叫他们来!”
陈石星暗叫:“不妙!”连忙继续在里面挖松大石周围的泥土。
人急智生,蓦地想起所学的上乘内功之中有借力挪移的功夫,情知危险很大,但也只能冒险试了。情急之下,气力也陡然大了许多,用尽全力,以这上乘的挪移功夫一扳,果然大石虽然未能搬开,但却略略向旁边倾侧一下,露出一道缝口。
陈石星当机立断,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个吞胸腹,腹肌凹了两寸,恰好可以从这隙罅一钻而过。那略为倾侧一下的大石立即又合上了。在这一瞬间,当真是由死入生,走了一个循环,险到极点!要是气力稍为支持不住,时间拿捏得稍为不准,只怕就要给大石压成一团肉饼!
令狐雍走进洞来,擦燃火石,定睛一瞧,发现满地斩断的藤蔓,吃了一惊,“这小子果然是曾经在这里躲藏过,只不知他出去了没有?”由于满地零枝断蔓覆盖了挖松的泥土,令狐雍无暇细察,尚未发现。
他惊疑不定,只好先行山去,准备找到了龙成斌,问个清楚再说。
龙成斌倒并非忘记要告诉令狐雍在这:“武陵源”里洞中有洞,而是他根本就没想到有人可以搬动那块重逾万斤的封洞大石。
陈石星松了口气,便即挥动室剑,借助剑尖上的一点微弱光芒,在黑暗的地道中摸索前进。流水的声音在地底下传上来,声音沉闷,有点像是在一间小小的密不通风的屋子里打着闷鼓的声音一样。料想是那引人山洞的溪水,流入地下,和原有的地下的水汇合,形成一股潜瀑暗流,流向一处不知什么地方。
陈石垦心里想道:“这洞中有洞,卫士不知,龙成斌自必是知道的,他只怕已经作了布置,在出口的另一端等待我了,不过,在这地道里更是束手待毙,无论吉凶如何,也必须冒险闯一闯了。”
走了一会,忽听得水声轰鸣,原来是山壁给地下的暗流冲开了一个裂口,在底下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看情形,这裂口大约还是不久之前才给冲破的。
陈石星无心理会这个裂口,正想绕过水潭,继续前进。就在此际,忽地隐约听得似有人声。
陈石星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的竟似瑚妹在呼唤我呢?”怀疑是自己太过思念于她,以至产生的幻觉。
他伏了下来,凝神静听,水声轰鸣,再也听不见人声了。他心里叹了口气:“焉能有这样的巧事,看来恐怕还是我的幻觉!”哪知正当他失望之际,尚未起立之时,忽又听得两声呼唤:“石星,石星!”这次他听得甚为清楚,确实是云瑚的声音!
天下果然真的就有这样的巧事!
云瑚在明珠阁中伏,跌下陷阱,陷阱是个水牢。
她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青钢剑往下一伸,铮的一声,碰着一块石头。一个翻身,减缓了急坠之势,幸好没跌进水里。
性命虽得暂时保全,但已是不见了陈石星了。
仇未报成,反而失陷敌人手中。云瑚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这一瞬间,她几乎想到自尽,幸亏她心里还挂念着一个陈石星,这才没有轻生。
水牢里黑黝黝的,四周是坚硬的石壁,脚下是无底的深潭。要想逃出去,那是决不可能的了。
忽地头顶透进一点光亮,原来是龙成斌揭开水牢上面的一块铁窗,伸进头来,把火把晃了一晃说道:“瑚妹,你没受伤吧?你要是受伤的话,我这里带有金创药可以给你。”云瑚冷不防把扣在手心的一颗小石子射上去,上面开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洞口,她在水牢底下打上七八丈的高,哪能打得着龙成斌?龙成斌一听暗器破空之声,立即“乌龟缩颈”,叮的一声,石子碰着铁窗,跌下去了。
龙成斌“哎哟”一声,跟着笑道:“瑚妹,你怎的这样狠心,幸亏我没给你打着。”
云瑚气得咬牙切齿,喝道:“龙成斌,有胆的你就杀了我吧,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的!”
龙成斌笑道:“我怎么舍得杀你,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么?你现在身陷水牢,也难怪你生气。不过,我可是为了你好呀!你想一想吧,陈石星那小子有什么好,你宁愿跟他也不跟我?我为了免使你受他牵累,逼于无奈,只好委屈你,把你和他隔开。”
“你说的是真心活?”云瑚把声调变得稍为柔和,说道。
“当然是真的,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好,那你下来和我说,我要和你当面说个明白。”
“你当真肯依从我了?”
“说明白了,我再考虑。哼,你现在把我当作囚犯,叫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诚意?”
龙成斌忽地笑了起来,说道:“你别把我当作小孩子了,我不会上你的当的。我当然希望你回心转意,但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想通,待你多想几天,到了我相信你是真正回心转意之时,我再来放你吧!”
云瑚本想骗他下来与他同归于尽的,此计不成,心头绝望,几乎就想自尽。幸亏她想到了陈石星,才没行此拙计。
身处绝境,云瑚情不自禁的反复呼唤着陈石星的名字。
忽听得有个人低声说道:“瑚妹,别怕,我来了!”
云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叫道:“我不是在做梦吧?陈大哥,当真的是你?”
陈石星道:“小声一些,当然是我!”
云瑚惊喜交集,“果然不是做梦,陈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能够来到此间的?”
“说来话长,你先背转身子。”
“为什么?”
“我是光着身子游进来的,我得先穿上衣服。”
云瑚面上一红,背转了身。过了一会,陈石垦轻轻抚摸她的秀发,说道:
“你可以转过身了。”
这刹那间,两人情不自禁的拥在一起,过了许久许久,激动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方始分开。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石垦道:“段大哥和韩姑娘我都已见着了!”
云瑚又喜又惊:“他们也来了?”
陈石星道:“是呀,日间在八达岭上咱们听见的萧声果然是韩姑娘吹的呢!”当下把刚才在“武源陵”里怎样和段韩二人相遏的经过告诉云瑚。
云瑚说道:“这可未必是好消息呢。”
陈石垦道:“他们扮作龙家的卫士,令狐雍和一班鹰爪都没看出破绽。”
云瑚道:“他们扮的卫士是真有其人的,此事只可遮瞒一时,只怕终于会给揭发的。”
陈石星道:“不错,咱们可得早点想法出去。要是咱们未曾脱险,只怕他们也是不肯走的!”
但怎样才能出去呢?
云瑚说道:“陈大哥,我得见你最后一面,已是心满意足了。你不必顾我,自己走吧!”
陈石星道:“你忘记了咱们说的话吗?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不,你别忘记了外面还有段大哥和韩姐姐需要你的帮助呢!何况你出去之后,也还可以设法帮我脱险啊。总胜于大家坐以待毙!”
陈石星苦笑道:“你别劝我,即使我想出去,也是不能够的。”
云瑚道:“我不会游泳,但你会游。你既然可以进来,为什么不可以出去?”
陈石星道:“那条地道本来不是通向这里的,只是被地下的急流冲开了一道缺口而已。我游出去的话,也还是困在地道之中。另一面的出口,不知在哪里?而且料想也早设有埋伏了。与其冒这个险,不如留在这里,至少咱们还可多聚一会。”
云瑚忽地想起,“龙成斌这个小子曾在上面打开天窗,我不会壁虎游墙的功夫,你试爬上去看看,你带有火石吗?”陈石星道:“有。”
云瑚折断一根石壁伸进来的树枝,擦火石点燃了它,虽然不够明亮,也胜于在黑暗中摸索了。
陈石星姑且一试,好不容易爬到上面,看清楚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云瑚焦急的等他下来,问道:“怎么样?”
陈石星道:“根本找不到洞口,只摸到一块铁板,那铁板很厚,用宝剑也不能刺穿的。”
云瑚大为失望,低首沉思。陈石垦道:“咱们在这里相偎相依,暂时是没有人来打扰咱们的,说实在话,我有生以来,从未如此刻的感到幸福。瑚妹,你不高兴吗?”
云瑚说道:“和你在一起,我还会不高兴吗?只可惜咱们不能永远这样长相厮守,你还是出去的好。啊,我想到了啦!”
“想到了什么?”
“你会潜水,为什么不探一探这水潭底下,也许还有别的出口。”
陈石星道:“也好,再试一试。”吹灭火把,叫云瑚背转身子,他脱了衣服,只带着那把张丹枫给的白虹宝剑,跃入水中。
过了大约一枝香的时刻,陈石星方始回来。
陈石星道:“对不住,我去了这许久才回来,你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云瑚点燃火把,让他重新换上衣裳,一面问道:“怎么样?”
陈石星道:“这水潭上面平静,想不到下面却是暗流湍急,地下水道也很狭窄,还要钻过几个洞穴的。好在我是江边长大的孩子,否则还真不容易回来呢。”
云瑚道:“找到出口没有?”
“找到了,只可惜还是难以出去。”
“为什么?”
“出口是有铁栏拦住的,每枝铁枝粗如儿臂,大约要斩断三枝铁枝,方能容得一个人通过。我试用白虹宝剑斩它,还未弄断,估计是可以斩断的,但恐斩断一枝铁枝也要小半枝香的时刻,斩断三枝铁枝,那就差不多要花半个时辰了。这么长的时间,一定会给人发现的。”
“可惜我不会潜水,否则咱们双剑合壁一定容易得多。”
陈石星听了这话,默默不语,低下头来,似乎在想什么。忽道:“瑚妹,你闭了呼吸,能够支持多久?”云瑚道:“我没练过闭气的功夫,大概也不过比常人能够支持稍久罢了。”
陈石星道:“你不会,我教你。张大侠传给我的内功基础,很快就能学会的。”
“但我还是不会潜水!”
“我在水底托住你,你就能够跟我一同潜出去了。到了水面较宽,水流较缓的地方,你还可以露出头来透气。”
云瑚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陈石星道:“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出去?”
云瑚面上一红,“我不可能像你一样,脱掉衣服游出去啊!”
陈石星不觉失笑,“我脱光衣服,不过是便于游水而已,不脱也可以的。”
“那咱们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一出去不是立即就会给人发觉?”
“这更是小事情了,出去再说!”
解除了心头的顾虑,云瑚说道:“好,那你把闭气的功夫教我!”她得自家传的内功心法,本来就与张丹枫的内功心法颇有相通的地方,果然用不了多久,便即学会。
陈石星精通水性,带着一个,虽然仍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毕竟还是给他们从地下的水道钻出去了。到了那出口之处,双剑合壁,果然很快就斩断了三枝铁枝。
陈石星把云瑚抱上了陆地。云瑚定睛一看,说道:“这是园子的西北角,和内园距离最远。龙家平时是用来招待贵客住的。”
园子这样大,到处都有巡逻的卫士,他们又是穿着湿漉漉的衣裳,要找得见段剑平和韩芷,虽然不至是如大海捞针,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当他们踌躇之际,又有巡逻的卫士走来了。
两个巡逻的卫士边走边谈,意态却甚是悠闲。
“外面的情形怎样?那两个冒牌的卫士抓着没有?”
“不知道。不过我调来这里的时候,还没听说找到。”
“在这里守卫,好像是在另一个天地之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咱们这里却是冷清清的,实在不是滋味。”
“你真是人心不足,能够调来这里,这是谁都羡慕的好差事呢。咱们的差事只是看守水牢的出口,什么风险也没有的;在外面有热闹可看,可得随时准备碰上刺客。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糊里糊涂的就送了性命呢。”
原来那卫士说道:“你这话是说得不错!这里该是最没危险的地方了。
不过,丝毫得不到外面的消息,却是着实有点气闷。”话犹未了,突然给人点了穴道,不仅气闷,而且不省人事了。
陈石星以迅不及掩耳的手法,从假山石后一跃而前,点了他们的穴道。
笑道:“瑚妹,咱们有了可替换的衣裳了。”
云瑚闭上眼睛,转过了身,说道:“快的料理这两个家伙,别让人发现。”
陈石星本想把他们沉下水底,但于心不忍,终于还是把他们掩藏在潭边的草丛中。
云瑚换了衣服,走出山洞,笑道:“幸好这家伙身材瘦小,衣裳虽然不大合身,也只是稍长一点。就是有一些臭男人的气味,令人感到不大舒服。”
陈石垦忽地起了个念头,说道:“按理咱们本该马上去找段大哥和韩姑娘,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园子这么大,一时间恐怕也难以找着他们了。但目前咱们却有个好机会——”
云瑚瞿然一省,“啊,你的意思是先干另一桩事情,迟一步再找段大哥和韩姐姐?”
“不错,宾馆就在附近。咱们先去找那瓦刺使者,迫他交出和龙文光秘密签订的和约草案。还可以把他拿作人质,那么段大哥和韩姑娘也不愁不能脱险了。”
就在此时,忽地隐隐听得东南角传来的喧闹声,好像是有人在那边厮杀。
距离那么远,要不是他们有伏地听声的本领,是听不见的。如今听得见,可知那边厮杀得是甚为激烈了。
云瑚忐忑不安,说道:“不知是不是段大哥和韩姐姐遭受围攻?”无须她说下去,陈石星亦已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是应该先去替段韩二人解围呢,还是仍然按照已定计划,先行潜入“宾馆”,去绑架那个瓦刺使者呢?
云瑚猜得不错,他们果然是给人发现,遭受围攻了!他们尚未知道冒牌卫士的身份已被龙成斌识破,此时正在想法打探云瑚的消息。
人多的地方他们不敢停留,好不容易在园子的一个角落,才碰到一个单独巡逻的卫士。
段剑平问道:“听说有一个女刺客被捉住了,是吗?”
“不错,这女刺客还不是普通人呢!”
“是什么人?”
忽听得一个人冷冷他说道:“你要知道,应该问我才对!”
来的这个人正是龙成斌。跟着他一起来,还有他们冒充的那两个真卫士。
韩芷见过龙成斌,叫道:“段大哥,快,快抓住他!他是龙老贼的侄儿!”
她话犹未了,段剑平早已唰的一剑向龙成斌径刺过去。
两个卫士齐声喝道:“好呀,你竟敢冒充老子,我要你的命!”便气呼呼地仆上前来,韩芷一抖软鞭,把他们圈住。让段剑平去追捕龙成斌。
龙成斌曾学过几招张丹枫的剑法,段剑平那一招“白虹贯日”,要想刺他胸前的“志堂穴”,竟是未能成功。
不过,他的本领毕竟还和段剑平相差颇远,抵挡得住两招,第三招段剑平使了一个“绞”字诀,一招“三转法轮”,登时把龙成斌的长剑绞脱了手。
段剑平追上前去,乱草丛中伏兵齐起。是呼延四兄弟。
幸亏段剑平身手不凡,给四兄弟突然跃起袭击,立即一个“倒踏七星步”,硬生生的把前冲之势煞住,这才没有受伤。
呼延龙冷笑道:“原来是段家小王爷,嘿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上次我们请不动你的大驾,这次难得你不请自来。”
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长剑一挥,已是抢先占了有利位置,开始发动阵势。
龙成斌哈哈笑道:“不错,难得有请也请不动的客人亲自送上门来,你们可得替我留住客人,好好招呼!”
呼延龙道:“公子放心,这次包管他是插翅难飞了!”说时迟,那时快,四兄弟布成的剑阵已是合围。段剑平虽没受伤,也是不能突围了。
段剑平叹口气道:“芷妹,你这是何苦?”韩芷微笑道:“段大哥,你忘了咱们的誓约吗?咱们是发过了誓,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的啊!”
忽见一名卫士匆匆跑来,这名卫士是在通向“武源陵”的那条地道的出口处把守的。
龙成斌吃了一惊,问道;“令狐雍为何不来?”
那卫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及答复他的这一问题,便先叫道,“公子,不好了!”
龙成斌喝道:“什么不好了?”
“地底有水流出,我们合力移开封洞石头,里面全是水。”
“陈石星这小子呢?”
“有两个懂得水性的人游进去看,没有这个小子,却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快说!”
“水牢裂开一个洞,关在水牢里的女刺客——”
“怎么样?”
“那女刺客不、不见了!”
龙成斌大惊道:“水牢出口处找过了没有?”
“已经有人去找了。但我赶来禀报公子,却不知他们是否找到刺客?”
段剑平和韩芷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都是又喜又惊,高手搏斗,哪容稍有分心,只听得“嗤”的一声,韩芷的外衣被两柄利剑同时刺到,当胸挑开。
要不是她身法轻灵,闪避得快,险些就是开膛破腹之灾。她穿的是卫士军装,一给挑开,登时露出贴身的衣服。呼延豹哈哈笑道:“果然是那小妖女!嘿嘿,小妖女,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的好,否则恐怕你更要出乖露丑了。”
龙成斌一看形势,料想呼延兄弟可以稳操胜券,放下了心。叫道:“弓箭手布防,别让刺客逃跑。活的拿不了,死的也要。”下了这道命令,料想万无一失,便即离开。要知在他的心目之中,陈石星和云瑚二人的分量,自是要比段韩二人重要得多。数十名弓箭手,有的爬上树顶,有的登上假山,箭镞的寒芒,在黑夜里俨似繁星点点。封锁了段韩二人可能逃跑的去路。
段剑平道:“芷妹,沉着点儿。陈大哥和云姑娘已经脱险,咱们是不必挂虑了。”韩芷去了顾虑,精神一振,果然沉着下来,与段剑平并肩作战,虽然不能闯出剑阵,却已令得剑阵不能再向中间挤进。不过他们去了顾虑。
呼延四兄弟亦是去了顾忌。他们不必生擒韩芷,放手攻逼。时间稍长,韩芷的气力更加不济。
正在危急的时候,忽见卫士们乱哄哄的奔跑叫嚷:“有强盗打进来了!”
霎时间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看来打进来的“强盗”似乎为数不少。
石广元喝道:“别慌乱!这里的人调一半出去。弓箭手仍在原地布防!”
他是听到龙成斌在这里碰上刺客之后,刚刚赶来,替代沙通海指挥的。
蓦地里“呜”的一声,一道蓝色的火焰掠过长空。只见一个老头,跟着他的是一双青年男女,再后面一点是个跛了一足,拿着一根碗口大的禅杖当作拐杖的和尚,这四个人已是杀到这边来了。那道蓝色的火焰,是老头手中射出的一枝蛇焰箭。
卫士当中本来就有好些人拿着火把的,加上这枝蛇焰箭的光亮,段剑平抽目一观,已是看见百步开外正在赶来厮杀的这些人了。
他认得那跛了一足的和尚正是“八仙”之中排行第四的戒嗔大师;那双青年男女,也是“八仙”中排行第七、第八的葛南威和杜素素。只有那个老头他不认识。
那个老头见呼延四兄弟围攻两个卫士,怔了一怔,叫道:“哪位是韩姑娘?”
韩芷瞿然一省,叫道:“是池伯伯吗?我是韩湛的女儿!”
这老头儿正是池梁,一听得这个假扮卫士的人,果然是他所要寻找的好友女儿,立即发狂一样冲来,叫道:“韩姑娘,别慌,我来救你!哼,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要他的命。”
石广元冷笑道:“我先要你这老贼的命!”把手一挥,乱箭如蝗,都向池梁这边射去。
池梁脱下身穿的长衫,竟把长衫当作一面盾牌,舞得呼呼 风响。乱箭射着他的这件布衫,当真是像碰着盾牌似的,纷纷落下。葛南威手挥玉萧,杜素素舞起长剑,在池梁掩护之下,拨打乱箭,也是加快脚步冲来!
转眼之间,已是冲到那座假山前面,箭雨更加密了。池梁忽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我的暗器功夫!”随手抓一块石头,放在左手掌心,用力一捏,打出来时,已变成无数碎石,右手仍然挥舞那件布质的长衫,当作盾牌。
他用的是“刘海撒金钱”的暗器手法,一把碎石子撒出,只听得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站在假山上面的弓箭手,竟有十几个同时受碎石之伤。
戒嗔和尚不良于行,本是稍稍落后的,此时箭雨较疏,他忽地身形斜窜,绕过假山正面的几块形如屏风的巨石,禅杖点地,“叮”的一声,便是跃前丈许,几个起落,本是落后的他,反而跑在池梁等人前面了。葛南威吃了一惊,叫道:“四哥,不可躁进!”
戒嗔和尚急于去助段剑平,哪肯听他的话,只听得禅杖点地的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等于持竿跳远一样,比轻功超卓的人跑得还快。不消片刻,已是给他冲上了假山。
弓箭射远不射近,戒嗔和尚一冲上假山,弓箭手已是无所施其技,只能和他肉搏。
戒嗔和尚道:“直娘贼,给我滚下去!”禅杖霍霍使开,势如疯虎,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真个是挡者辟易。莫说是人,石头给他禅杖扫着也都粉碎。眨眼间六七个箭手给他打得落花流水,手断足折。假山上剩下来还没受伤的弓箭手发一声喊,吓得抛弓弃箭,四下奔逃,有的钻入山洞,有的当真如奉他的命令,和衣滚下山去。
戒嗔和尚哈哈大笑,“不怕死的就来拦我!”正要冲下假山,忽地“嗦”
的一箭射来,正中他的左肩。池梁说道:“南威,你照料戒嗔大师!”脚步不停,冲过箭阵,再闯剑阵。
葛南威见戒嗔中箭,大吃一惊,说道:“四哥,你歇一歇,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戒嗔和尚双目一瞪,“这个时候,你还叫我歇息?这个箭伤,算得什么?”
竟然自己把那枝箭拨出来了。
他连金刨药也不敷,一声虎吼,禅杖撑地,径自前奔。葛南威追他不上。
好在冲过那座假山之后,已是变成双方混战之局,弓箭手恐误伤自己人,不敢乱放箭了。
韩芷气衰力竭,已是到了难以支持的田地,猛听得一声大喝,池梁已是冲进剑阵。
呼延虎首当其冲,给他劈面一拳,打得面门好像开了颜料铺,满是血污。
呼延蛟在四兄弟中本领最弱,被他那一声惨叫震得心头如中铁拳。他的长剑尚未刺到池梁的身上,就给池梁夺去,反手一掷,将背后的一名卫士钉在地上。旁边的卫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追?
众卫士震惊于他这雷霆一击之威,殊不知他这一击乃是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好在出拳比呼延虎的出剑稍快分毫,否则只怕他纵然能打伤呼延虎,身上也得添个透明窟窿。
呼延兄弟的剑阵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他一击成功,倒是颇出意料之外,正想去拉韩芷,只觉劲风飒然,呼延豹的剑又再。
刺到;受了伤的呼延虎一声大吼,从他背后也是又再扑来。这一次他们二人进退的方位悉依阵法,配合得恰到好处,剑势也比呼延虎和呼延蛟的配合凌厉得多。闪电般交换数招,池梁竟未能摆脱他们的缠斗去救段剑平。
猛听一声大喝,俨似晴天霹雳,平地焦雷,戒嗔和尚禅杖撑地,身形飞起三丈多,当真是有如飞将军从天而降!
高手搏斗,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呼延龙并不是不知道戒嗔和尚正在赶来,而想不到他这样快便会来到。当他施展最后的一招杀手之时,戒嗔和尚还在二十步之外,呼延龙满以为可以杀了段剑平,迎战戒嗔还来得及。哪知戒嗔一跃即至。
呼延龙给这来势吓得慌了,逼得放松段剑平,抽剑抵抗戒嗔和尚凌空击下的杖。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金铁交鸣,震得百步之内所有卫士的耳鼓都嗡嗡作响。
一声巨响过后,但见人影飞腾。这次“飞”起来的却是四兄弟中的老大呼延龙了!
原来两人功力本是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但戒嗔凌空下击,加上一股冲劲,却是猛烈得多。
但戒嗔和尚亦已仆倒地上,爬不起来。他是带着箭伤,奋力作最后一击的,伤上加伤,伤得比他的对手更重。
四兄弟伤了三人,剑阵立破。葛南威和段剑平连忙把戒嗔和尚扶起来,只见戒嗔和尚面如金纸,鲜血兀是不停的从嘴角流出。
段剑平心痛如绞,虎目蕴泪,抱着戒嗔,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戒嗔和尚却是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段公子,我的这条性命是你拾回来的,如今能够用来报答你的大恩,纵然死了,也是值得。你不必为我难过。”
回头又对葛南威道:“看来我是不成了,你们不必为我多费精神啦!我唯一的遗憾,只是未能亲手替黄叶二哥报仇,这事只好偏劳你们啦!”声音越说越微弱,忽地眼睛一闭,身子软绵绵的倒在段剑平怀里。
葛南威叫道:“不,四哥,你不能死!”摸一摸他心口,还有一点温暖,当下赶忙给他敷上金创药,说道:“须得找个地方替他救治才行!”杜素素眼角沁出泪珠,黯然说道:“满园子都是刀光剑影,哪里找得到这样一个安静地方?”段剑平忽地想起,低声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暂时可充疗伤之用,但必须先闯出重围再说。”原来他想起的乃是陈石星曾经在那里躲藏过的“武陵源”。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陈石星已经从武陵源里逃走出来,卫士们也搜索过那里了,料想不会再到那里搜查。
一行五众,拼死力战,俨如猛虎下山,挡者辟易。转眼杀开一条血路,冲过那座假山。
石广元喝道:“不要慌乱,乱箭射贼!”在他指挥之下,残余的弓箭手重新聚合,卫士们也开始稳守了阵脚。
池梁一声大喝,飞石向石广元打去。石广元厚背钢刀一立,当的一声,给这枚石子打个正着,虎口隐隐作痛,钢刀几乎拿捏不牢,石广元大吃一惊,连忙吹熄身旁卫士手中的火把,往暗处躲藏。
此时各方的卫士还在陆续跑来,四面都有火把的光亮。在这样情形之下,纵然能够冲出重围,只怕也是难以躲过追迹卫士的眼网,如何能够安然钻进“武陵源”去?段剑平不由得暗暗叫苦了。
池梁好似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别慌,我有办法。”当下哈哈一笑,“鹰爪孙,你怕见人,我倒可以替你代劳,熄灭火把!”
大喝声中,池梁捏了一把碎石,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撒出去,十几枝火把应声而灭。葛南威学师叔榜样,也捏碎了石于来打火把。杜素素功力不逮,段韩二人则是气力未曾恢复,只能拾起一些小石子打近处的火把。
一阵石子乱飞之后,现场卫士手中的火把已是十九熄灭。剩下的几枝火把,只照得见四面乱窜的憧憧黑影了。弓箭手恐怕误伤自己人,哪里还敢发射。天公也好像有意帮忙,变得阴阴沉沉,本来就是黯淡的月光也给乌云遮掩了。
韩芷熟记地形,带领他们回到“武陵源”附近。黑暗中凝神细察,人口并没卫士巡逻,但周围较远之处,还是影影绰绰的好像有十来个人模样。
池梁说道,“你们且慢进去,待我引开周围的卫士。”他故意现出身形,向相反的方向迎上几个正在装模作样,胡乱搜索的卫士。余下的卫士吓得一面跑一面大叫求援。葛南威料想不会再有卫士注意他们,说道:“段公子,把四哥给我。你已经救过我的四哥一次,这次应该由我照料他,不能再连累你。“
段剑平道:“戒嗔大师为我受伤,我不陪伴着他,焉得心安?葛兄,别和我争了。”外面池梁高呼酣斗,似乎是碰上了劲敌。段剑平道:“芷妹,此际正是需要人手。有我一个人照料戒嗔大师已经够了。你要是找到了陈大哥再回来吧!”
韩芷见他以大义相责,无可奈何,只好说道:“平哥,你小心了!”目送段剑平抱着戒嗔和尚钻入“武陵源”,并无意外发生,这才稍稍放心,和葛南威、杜素素一起离开。
葛南威道:“你们说的那位陈大哥是——”
韩芷说道:“就是你的那位会弹琴的朋友陈石星。”
葛南威又惊又喜,说道:“啊,他也来了?”
韩芷说道,“不但他来,云大侠的女儿也和他一起来了。那位云姑娘一度遭擒,听说刚刚逃出牢房,但却还未知脱险没有?”
葛南威道:“既然如此,咱们可得赶快去找他们。”
就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当儿,只听得高呼酣斗之声,震耳如雷。远处火把蜿蜒,正有许多卫士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杜素素道:“不好,师叔好像是碰上劲敌,咱们先得帮他杀出重围。”
池梁果然是碰上了劲敌。
他正在引开武陵源附近的卫士,忽听得一个人喝道:“你们退下,让我拿他!”声到人到,掌挟劲风,向他当头劈下!
双掌相交,蓬的一声,池梁身形一晃,那人倒退了两步。
那人喝道:“你敢情是大摔碑手池梁?”
池梁喝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何人,还不让路,当真要逼我和你拼命么?”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你的大摔碑手是很不弱,但也未必就能胜得了我!嘿嘿,今晚你纵然拼命,恐怕也是插翼难飞的了。”
两人口中说话,手底毫不放松,那人脚踏五行八卦方位,带守带攻,转眼和池梁斗了十数招,竟是打得难分难解,谁也没占到对方便宜。
这人正是龙府的第一高手令狐雍。他的功力本来是略逊池梁的,但因池梁勇闯剑阵,业已恶斗一场,此消彼长,此时倒是池梁稍稍吃亏了。
韩芷气力已经恢复几分,软鞭展开,专打敌方双足,逼退近身卫士。令狐雍喝道:“好呀,原来又是你这小妖女!”忽地跃出,变指一伸,赛如利箭,“喀嚓”一声,竟把韩芷的软鞭剪断一截。
他快,池梁可也不慢。喝道:“谁敢动她!”反手一掌,令狐雍跟着要打向韩芷的第二招,已是被逼不能不用来对付他了。韩芷软鞭收回,倏的又似灵蛇伸出,缠他的双足,令狐雍虽然占了一点便宜,毕竟还是未能夺取她的软鞭,只好又再跃出圈子。
但合围之势已成,池梁等人虽然奋力勇战,急切之间,也还是未能突破重围。
忽听得呜呜声响,天空突然飞起几道蓝色的火焰,圈中卫士奔走呼叫:
“快,快来这边堵截敌人!”东南西北都有这样的呼声。原来是丐帮的第一批弟子已经来了。来的人虽然还不很多,但黑夜之中,卫士却是不知虚实,但见四面都有敌人出现,哪得不慌张。
混战中,忽有一个人窜到葛南威身边,葛南威已杀得头昏眼花,无暇细察,玉箫便即伸出点向那人穴道。那人一闪闪开,说道:“葛兄,是我!”
葛南威这才看得清楚,来的是龙门剑客楚青云。葛南威连忙问道:“你有见到我的五哥和六哥么?”“八仙”中排行第五、第六的是陶一樵和黄千峰,本是和池梁,葛南威等人一起从楚家来的。
楚青云道:“我正要告诉你,他们已经进入了瓦刺使者所住的宾馆,恐怕难免有一场厮杀,你们快点去帮他们的忙吧。”
此时已有十数名丐帮弟子杀了到来,和池梁会合。虽然还比不上卫士人多,但在黑夜的混战中,已是并不怎么吃亏了。黄叶道人是死在瓦刺武士之手的,葛南威要替他的三哥报仇,于是说道:“好,那么请你去帮我的池师叔一臂之力,我这就和八妹赶去。”
在葛南威之前,陈石星和云瑚早已进入宾馆了。云瑚熟悉地形,前头带路,正在蛇行兔伏,借物障形之际,斜刺里忽地闪出一个瓦刺武士,沉声说道:“呼儿鲁特!”陈石星不懂这句瓦刺话是什么意思,迅即出手便刺他的穴道。
原来这是两方约好的口令,龙府的卫士要进入宾馆,必须回答得出预先约好了的口令。这个瓦刺武士见他们身穿龙府卫士的服饰,是以用口令问他。
陈石星剑尖一颤,已是刺着了这个武士的麻穴。但这个武士的武功夫也委实不弱,寻常人给一点中麻穴,登时就会不省人事的,他居然还能喊出半句话来:“不、不好..有、有冒充的..”
云瑚连忙拉陈石星躲入花木丛中,已经给一个闻声而来的武士瞧见,“是什么人,躲躲藏藏?”这武士的汉语说得颇为流利,声音好也像是似曾相识。
陈云二人不约而同的都是反手一剑,只听得那武士“噫”了一声,好像惊诧于他们二人的剑法之精。当下立即改抓为弹,铮的一声,把云瑚的宝剑弹开。但弹向陈石星的一指,却几乎给削断了指头。在间不容发之际,缩回手掌。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武士已是拔出所佩的月牙弯刀,向他们疾劈过来。
陈云二人亦已回转身子,看清楚了这个人了。
原来这个武士不是别人,正是白天他们在长城游玩之时,曾经见过的那个小王爷的随身护卫,这个武士,名叫濮阳昆吾,是瓦刺国名列前五名的“巴图鲁”。
“巴图鲁”是一种封号,意思是:超卓的勇士”。
陈云双剑闪电般的左右刺来,濮阳昆吾举刀一挡,“当”的一声,火花飞溅,震得他的虎口隐隐酸麻。
“振翼长空”之后,跟着来的两招是“星海浮槎”和“青天揽月”。这三招一气呵成,正是双剑合壁剑法攻势最为凌厉的三招。濮阳昆吾抵挡第二招,月牙弯刀缺了一口,挡到第三招,双刀竟已拿捏不牢,脱手坠地。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大惊之下,连忙倒跃出丈许开外,心中一片茫然。
三招击败强敌,两人迅速隐没花木丛中。待到濮阳昆吾惊定之时,已是不见他们的影子。
云瑚说道:“经过这么一闹,恐怕更不易下手了。不过,当然还是要试一试的。我知道一条秘路,你随我来。”
陈石星跟她在花木丛中转了几个弯,再穿过两个山洞,进入一个花棚。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喝道:“大胆贼人,往哪里跑?”
云瑚只道给敌人发现,但听脚步声却不是朝着他们藏匿之处跑来。云瑚吃了一惊,悄声说道:“莫非是段大哥和韩姐姐到了这里?”
他们躲在花棚的葡萄架下,探头外望,谜底很快就揭开了。被瓦刺武士追捕的是“八仙”中的陶一樵和董千峰。
两名瓦刺武士用的兵器颇为特别,一个用的似剑非剑,似叉非叉,说它是剑,却有两处开了口的锋刃;说它是叉,却比普遍的叉短得多。另一个武士则是左手持刀,右手持拐。一般来说,应是拐长刀短,他却是长刀短拐。
那个使用怪剑的武士喝道:“你们都退下去,别让南蛮小看咱们瓦刺武士!”
那个刀拐并用的武士跟着打个哈哈,说道:“你们想必是所谓中原‘八仙,中的一胖一瘦吧?嘿嘿,我们也曾会过‘八仙’中的一僧一道,当初他们也像你们一样,口出狂言。可惜结果却是一个直的进来,横的出去;另一个虽没死掉,却也变成跛子。”
陶董二人一见这两个武士,登时怒火勃发,此时听了他们的说话,更是难以按捺,喝道:“好呀,原来你们就是杀害我们黄叶三哥的仇人!”
当日黄叶戒嗔力战瓦刺许多武士,但最后致黄叶道人于死的,主要还是这两个人。戒嗔和尚则是被那个刀拐并用的武士以铁拐打破的。戒嗔和尚在“八仙”聚会之时,早已和兄弟说了。
戒嗔和尚在事后亦已打听清楚,用似剑非剑,似叉非叉的那个武士名叫贺兰健,他那兵器有个名堂,叫“丧门剑”。刀拐并用那个武士名叫萨天照。
这两人和濮阳昆吾以及另外一名叫麻大哈的武士并称瓦刺四大巴图鲁。武功足可和中原的一流高手抗衡。贺兰健哈哈笑道:“我早知道你们要替黄叶道人报仇,那就来吧,咱们一个对一个,让你们死了,也可以死得甘心!”
董千峰喝道:“好,我就和你放对!”三节棍一抖,立即向贺兰健打去。
另一边,陶一樵和萨天照也交上了手。
董千峰用的三节棍另有一功,可以锁拿刀剑。是以他找上用“丧门剑”
的贺兰健,希望可以占得兵器上的便宜。
哪知贺兰健的“丧门剑”不是普通的刀剑可比,剑法也和一般剑法大大不同,刀棍相交,响起一片金铁交呜之声,转眼过了二三十招。
剧斗中贺兰健欺身进击,剑上双锋一刺一戳,既刺要害,又点穴道,一柄剑竟然同时使出了剑和判官笔的招数。寻常的剑,只有一个剑尖,决不能施展如此怪招。云瑚看得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失声说道:“不好,董千峰只怕要糟!”
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两条人影倏的分开。董千峰斜窜三步,贺兰健则是倒跃丈许,看起来还是董千峰稍为占了一点上风。松了口气,悄悄说道:“要是他们当真遵守诺言,单打独斗,咱们倒是不必为董大侠担忧了。”
另一边,陶一樵和萨天照也是一场硬碰硬的恶战。陶一樵的流星锤和萨天照的铁拐钢刀都是相当沉重的兵器,一碰上便是火花四溅。萨天照刀拐兼施,长刀劈所遮拦,短拐挑刺击扫,来得有如狂风骤雨,着着都取攻势。陶一樵的流星锤盘旋飞舞,也是寸步不让,看来也是旗鼓相当,非到三百招开外,难以分出胜负。
不过,贺萨二人虽然早已说明是单打独斗,瓦刺的武士来观战的却是愈来愈多。濮阳昆吾也来到了。
濮阳昆吾看了一会,摇了摇头。陈石星凝神静听,听得他和身边的一个武士说道:“这两个人不是我刚才所见的奸细。这么多的人在这里看热闹干么,分一些人去搜查奸细!”
陈石星道:“怎么办?”他的意思是问云瑚,在这样情形底下,好不好出去助陶董二人突围。
云瑚想了一想,说道:“围魏救赵,擒贼擒王!”
陈石星正在思索她这两句话的意思,有一个龙府的卫士跑 来了。
瓦刺守卫喝道:“呼儿鲁特!”那龙府卫士应道:“通斯拉罕。”守卫把手一摆,便即让他过去。原来这两句瓦刺话是“兄弟之邦,永修世好”的意思。这是双方预先约定的口令。龙府派人前来宾馆,必须学会这两句瓦刺话。
那卫士道:“龙公子叫小的禀报大人,那两个奸细是一男一女,男的名叫陈石星,女的名叫云瑚,都是大人曾经见过的。”
濮阳昆吾怔了一怔,说道:“我曾经见过的?”
那卫士说道:“禀大人,那陈石垦就是日间在八岭上的弹琴峡把一只鸟儿送给小王爷的那个小子,云瑚是他的朋友,日间女扮男装,作书生打扮,如今则是冒充我们的卫士。”
濮阳昆吾恍然大悟,“怪不得如此眼熟,惭愧,惭愧,我刚才倒是走了眼了。”
此时陈石星已经想明白了云瑚刚才所说的那两句话的意思,情知若再迟疑不决,濮阳昆吾就要带人来搜他们。于是说道:“不错,围魏救赵,擒贼擒王。这是个好主意。瑚妹,你带路吧。”
所谓“围魏救赵”,就是在另一处点起火头,以解陶董二人被困之危;“擒贼擒王”的“王”自是指瓦刺使者了。他们明知这个希望极属渺茫,也只好姑且一试,碰碰运气了。
当下云瑚带领陈石星钻进一列长长的葡萄架后,原来外面看来是给藤蔓遮掩得密不通风的地方,却隐藏着一条秘道。
走出这条秘道,他们已深入“宾馆”的内院。但这只占园中一角的宾馆,也有二三十间房屋。瓦刺使者是在哪间屋内呢?倘要一间间去搜,那是不可能的事。
正当他们煞费思量之际,忽地一个瓦刺武士不知是在假山洞里还是在花木丛中突然闪了出来,沉声喝道:“呼儿鲁特!”
云瑚心念一动,应声答道:“通斯拉罕。”留心一瞧,附近就只这个武士。那武士见他们回令答得对,便即笑嘻嘻的上来和他们说话。
正是:虎口拔牙豪侠气,龙潭夜仿小王爷。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