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沫沙说吴晗“罢官容易折腰难”,其实吴也曾折过腰的。不过此“折腰”不同彼“折腰”。此“折腰”者,乃是在被批斗中,被强逼“坐喷气式飞机”的折腰也。“坐喷气式飞机”要膝半弯,双臂前伸,头不准抬,不“折腰”亦不可能了。
前些时某报曾有一篇文章记述廖沫沙与吴晗,同受批斗的一件“趣事”,所记就正是他们在坐了“喷气式飞机之后”的“趣谈”。
据说当晚他们毫无睡意,廖低声说:“咱们现在成了名角了,像梅兰芳、程砚秋似的,如果一台戏没有我们出场,那就唱不成了。”吴天真地问:“那我们唱的是什么戏呢?”寥答:“我们唱的戏叫做为五斗米折腰。”吴说:“不对吧,北京副市长的工资能买多少米呀,你算一算?而且我也不稀罕当这副市长。”廖算不出;再想吴也的确不是为五斗米折腰的,就说:“那就简称折腰如何,我们今天不是就被迫折腰了么?”吴这才点头认可。结果廖又得诗一首云:
书生自喜投文网,高士如今受折腰。
扭臂栽头喷气舞,满场争看斗风骚。
第三句即是描写“坐喷气式飞机”的形状的。但他们却自嘲为“满场争看斗风骚”,大有金圣叹的“杀头至痛也,抄家至惨也,而圣叹于无意中得之,不亦快哉!”的味道。苦中作乐,也亏得他们还能“风骚”。
廖沫沙一九四八年间曾在香港《华商报》主持笔政,香港新闻界对他是相当熟悉的。他在“三家村”被批之前,已因他写的一篇《有鬼无害论》而被批过的了。谈孤说鬼的文章也不见得就没价值,比如《聊斋》不就是一部谈孤说鬼的文学名著么?真不知“四人帮”何以连鬼也怕,不准别人谈“有鬼无害”?廖那篇文章竟被说成是“大毒草”,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