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刚道:“雷电交轰这一招的秘奥,我如今虽不敢说是已经渗透,也己懂得一些了。两人合使,省力得多。假如你们再懂得刚柔兼济的运功方法,那就更可以持久了。
“因为这一招是你们的师祖特地创出来给二人合使的,因此你们二人联手用这一招来应付阳天雷以其他招数发出的天雷功,威力也就不至于相差太远。
“我要你们多留一天,就是想要你们在一天之内,学会一门运功的方法。”
褚、谷二人大喜过望,当下就跟孟少刚学这一门刚柔兼济的运功方法。
这门方法虽然奥妙,口诀却甚简单,他们二人有上乘的内功基础,果然在第二天就学会了。
因为他们是要回去拜见本门尊长,商量如何清理门户的,因此自是不便携带孟明霞和严浣同行。
严浣数载相思,好不容易才见着了谷涵虚,相处不到一月,又要分手,难免有依依惜别之情。但好在这只是小别,后会有期,纵有惜别之情,也不至于像从前那样难过。
师兄弟联袂同行,一个来自江南,一个久居北地,两人交谈南北两地的武林情况,一路上倒是不感寂寞。
这一日到了符离集,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市镇。但他们踏进了这个市集之后,却发现有许多佩戴着武器的粗豪汉子在买东西,这些人一看就知是江湖人物。
本来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已经碰见过好几个这样的人物了,但却没有像符离集之多得令人注目。他们二人都是江湖上的大行家,可以猜想得到,这许多江湖人物突然在一个小市镇出现,一定是有很不寻常的原因。
其时天色已晚,谷涵虚说道:“咱们与这些人井水不犯河水,用不着避开他们。”于是两人便去找客店投宿。在找客店的时候,褚云峰暗自留心,只见那些人从店子里出来,手上都捧着一个拜匣。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客店,客店里也有几个这样的住客。他们看见褚、谷二人没有携带拜匣,都好像有点诧异的神气。但也没有向他们动问。
晚饭之后,褚云峰走出大堂,有两个人正在找掌柜的给他们写拜帖。
一个说道:“石大哥,你预备了什么贺礼?”
那人笑道:“小意思,不过是夜明珠两颗。你呢?”
前面那人说道:“我的是一头玉狮子,没有你的礼物宝贵,不过张罗这件礼物却也花了我一点心思。”
另一个人说道:“史老英雄决不会在乎咱们的礼物的,只要咱们礼数到了,他老人家就会欢喜。”
他的朋友说道:“你这话说得当然不错,不过咱们也该略表一点敬意。”
接着又道,“可惜我认不得字,掌柜的,你给我写得恭敬一些。”
掌柜的笑道:“小人理会得。我们这个小地方有史老英雄这样一位人物,我们也都是引以为荣呢!”
褚云峰听得“史老英雄”四个字,心中一动,待那两个人拿了写好的拜帖回房之后,便走上前和那掌柜说道:“这位史老英雄的大名可是‘用威’二字?”
掌柜的望了他一眼,好像有点诧异,说道:“不错,客官你是不是给他老人家贺寿来的?”心想:“这人也真糊涂,连寿星的名字都要向人打听。”
褚云峰道:“哦,原来史老英雄做大寿呀,我们倒是恰巧碰上了。实不相瞒,史老英雄的大名我们是久仰的了,却一直无缘识荆,刚才你们说起史老英雄,我猜想准是他老人家,是以一问。”
掌柜的道:“原来如此。史老英雄人称赛孟尝,每年慕名去见他老人家的不知多少。明天是他六十岁寿辰,你们碰上了正是一个好机会呢!”他见褚云峰说话之中颇有想去拜见史用威之意,故此出言指点。
褚云峰道:“有这机会让我们可以拜见他老人家,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可惜我们没有准备拜帖。”
掌柜的道:“我这里有现成的。”褚云峰喜道:“那就请你给我们写两份吧。这锭银子聊作代笔之资,请你收下。”
这个掌柜是非常尊敬史用威的,别人若是和他一样尊敬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就好像面上贴了金似的,觉得十分光彩。是以他才会怂恿褚云峰前去拜寿。如今褚云峰不但如他所料,还给他一锭银子作笔酬,他当然是应承不迭了。
褚云峰报了他和谷涵虚的名字之后,说道:“待会儿我到你这儿拿拜帖。”
交代清楚,便即回房。
谷涵虚道:“褚兄,你打听到了些什么?”
褚云峰笑道:“这里有位武林前辈明天做六十大寿,我已经给你预备了一份拜帖,明天咱们一同去。”
谷涵虚道:“是什么的奢拦人物?咱们有大事在身,何必凑这热闹?我看雇人把拜帖送去也行了吧?”
褚云峰笑道:“这也是一件紧要的事呢。本来我可以不作这应酬的,但既然遇上了,倒是想顺便料理料理这件事了。”
谷涵虚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褚云峰道:“这位史老英雄的身份表面上是个颇有家业的武师,时常替人排难解纷,和官府也有来往,但暗地里却是和抗金的义士密通消息,也帮过义军的忙。
“史用威行事极为谨慎,但日子久了,也难免泄露一点风声。不过因为他在地方上甚有威望,金虏在未曾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却是不敢鲁莽。
“你知道我是曾奉了师父之命,假装顺从师伯,在他手下做过几年事的。
阳天雷对我并不十分信任,不过,一些他认为不是太重要的机密,有时也会让我知道。
“有一天,有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人来见阳天雷,他们说话之际,恰巧我有事要向阳天雷‘请示’,闯了进去,听到了他们后半段的谈话。
“他们谈的正是关于史用威的事情。
“那个陌生人提议派一个人到史家卧底,阳天雷说史用威一生谨慎,岂能容得奸细混入他的家中。而且派去的这个人倘若不能和他接近,只是做些仆役之类的事情的话,亦是派不上用场,无济于事。
“那人说他有办法使得史用威收这个人做徒弟,而且担保史用威会信任这个人。
“阳天雷大赞妙计,我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得他说道:‘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到史家卧底,那么就算找到了史用威叛逆朝廷的证据,也不必急于抓他了!咱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可惜我只是听得他们的一小段说话,却不知那个人的名字。我向阳天雷‘请示’之后,不敢久留,也不知那个陌生人后来有没有说,以及如何安排。甚至史用威家住何处,我亦不知。”
谷涵虚道:“这条计策果然是狠辣无比,真的给他们成功的话,不但史用威要给害得身败名裂,只怕许多抗金义士也要给金虏一网打尽了。但你后来出了金京,就应去通知史用威,至少也该打听打听史用威有没有新收的徒弟了。”
褚云峰道:“我逃出大都不过数月,这几个月来有许多更紧要的事情待办,是以一直未得机会去通知史用威,至于他有没有新收徒弟之事,我倒是打听过的。谁知他去年一年之内就收了六个徒弟,那个奸细是谁,还是无法判断。”
褚云峰接着说道:“我之所以没有立即去通知他,是因为我想这个奸细既然是要长期埋伏史家,那么我迟一些时候再去查究,料他也是还在史家的。
史用威与义军暗中往来,但毕竟也还不是义军中的重要人物,是以稍缓亦是无妨。但现在既然来到此地,又恰巧碰上了史用威的寿辰,这件事就应该顺便料理了。”
谷涵虚道:“奸细早一日清除早一日安心,既然有这样一桩事情,咱们就是在此地多耽搁几天,亦是值得。”
史家在符离集之西约五十里,第二天一早褚、谷二人带了拜帖,前去拜寿。昨晚叫掌柜写拜帖的那两个人和他们同行。互通姓名,高的那个叫做章维,矮的那个叫做钱宝。
章维笑道:“昨晚我见你们没备有拜帖,很觉奇怪,原来你们也是像我一样,不识字的。”原来褚云峰求掌柜代写拜帖之事,随后他就知道了,是以颇有“引为知己”之感。
褚云峰心中暗笑,说道:“你老哥昨晚说得好,史老英雄只要咱们礼数到了,就会喜欢。拜帖是不是自己写的,有何关系。”
双方说话投机,褚云峰便问他道:“听说史老英雄徒弟很多,却不知共有几位?”
章维说道:“据我所知,好像一共有十二个弟子。大弟子张逖,今年都差不多有五十岁了。最小的一个弟子,听说才二十岁。”
钱宝笑道:“章大哥,你的消息不够灵通,一共是十八个徒弟啦。去年一年之内,史老英雄就收了六个徒弟。”
谷涵虚道:“史老英雄为何这样喜欢收徒弟?不怕良莠不齐?”
钱宝说道:“史老英雄交游广阔,他老人家有个毛病,却不过好朋友的情面,收了一个世侄做徒弟,第二个就跟着来。他不想给人家说他厚此薄彼,也就只好来者不拒了。”
章维说道:“够得上做史老英雄的好朋友的自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他们的子弟当然也要比普通人家的子弟更有根基,容易调教。谷兄倒是不用替史老英雄担心徒弟的品流复杂,良莠不齐。”
褚云峰道:“去年收的六个徒弟,钱兄可知道是什么人么?”
钱宝说道:“我只知其中三个人父兄的来历。”说了那三个人的名字,都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侠义道,褚云峰也曾见过的,当然不是他在阳天雷家里所见的那个陌生人了。
钱宝又道,“另外三人则听说是带艺投师的。”褚云峰暗自思忖:“这奸细想必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
他们脚程迅速,谈谈说说,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史家庄。史用成果然不愧有“赛孟尝”之称,褚、谷二人递上拜帖,史家知客丝毫不加盘问就请他们进去了。
史家宾客如云,大厅中黑压压地挤满了人,褚云峰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史用威。围绕着史用威的不是至亲就是好友,否则就是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等闲之辈,哪能挤到他的身边?
幸而史用威有十八个徒弟,十八名弟子代表师父分头招呼宾客,倒也勉强可以应付,不致冷落了客人。
钱宝、章维二人甚为活跃,在人丛中穿来插去,逢人点头,攀交情,结朋友。不过他们也自知够不上身份去和史用威寒暄,只能和他的弟子攀交。
褚云峰跟着他,默不作声,暗中留意史用威的弟子。
钱宝有意向新朋友夸耀自己识得人多,对褚云峰说道:“刚才我和你说过,史门十八弟子,我只有三人不识,这三人乃是带艺投师的,现在我已知道他们是谁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和他们结识?”
褚云峰正是怀疑奸细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钱宝愿意给他介绍,他自是求之不得。当下便和钱宝一同过去。不料钱宝还未介绍,忽有一人一把将他拉着,说道:“褚兄,你怎的也会来到这儿给家师贺寿?”这人正是那三个徒弟中的一个。
钱宝甚觉尴尬,说道:“原来你们早已相识的。”褚云峰忙向那人打了一个眼色,说道:“刘兄,我已经不在大都干镖局生意了,正想找你帮帮忙呢。”那人登时会意,便与褚云峰走进园子里叙话。
原来这个人名叫刘大力,是一支义军的头目。褚云峰在阳天雷手下之时,表面替金廷办事,暗地里却常把消息送给义军。但因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事情,褚云峰必须十分秘密的进行。是以即使义军中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的亦是寥寥无几。这个刘大为就是有限的几个人中之一,曾经和他有过联络的。
褚云峰把有奸细混作他的同门之事情告诉了他,刘大为大吃一惊,说道,“当真有这样的事,这就奇了!去年和我一同拜师的五位师兄,我都是知道他们的来历的,似乎无一可疑。”
褚云峰细问其详,原来另外两个带艺投师的人也是义军中的头目,而且都是和他一样,秦命投入史门的。至于另外部三个人则确是如钱宝所说,他们的父兄都是侠义道中的人物。
褚云峰道:“但这事是我亲耳听到的,决不会假。”刘大为道:“或许那个人后来知难而退,没有拜师。”褚云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大为道:“你说得不错,有备无患,总是好些。今晚请你在这里留宿,我给你找个机会和家师见面。”
褚去峰正在思疑不定,忽见人丛里有个人似曾相识。
这人是在哪里见过的呢?褚云峰瞿然一省,蓦地想了起来。原来就是那个他在阳天雷的密室之中见过的陌生人!
可是当他记起来的时候,那个人已在人丛之中消失了。
刘大为看见褚云峰一副定了眼神的样子,不觉诧道:“褚兄,你在找谁?”
褚云峰道:“刘兄,我想立刻拜见令师,希望没有外人在旁,你能够替我办到吗?”
刘大为道:“为何如此着急?”
褚云峰道:“我刚刚发现了那个人!”刘大为一时尚未领悟,问道:“那个人是谁?”褚云峰道:“我若知道他是谁,这就好办了!”刘大为恍然大悟,说道:“哦,敢情就是你刚才说的和阳天雷密室定谋的那个人?”褚云峰道:“正是。我怕过了今天,他会跑了。”
刘大为颇感为难,说道:“我是个新入门的弟子,家师正在和亲友叙话,我若跑去请他进入内堂,他一定要向我问个明白。在大庭广众之中,这个秘密怎能说出来呢?一说出来,那人只怕就溜了。”
褚云峰道:“可是这是唯一可以查究奸细的线索,不容轻易放过!”
刘大为道:“当然不能放过他!待我想想。嗯,有了,有了!”褚云峰道:“什么有了?”刘大为道:“我倒有了一个主意,你看可不可行。你和我去找那个人,小心一些,不要让他发现,你指给我看,看我认不认识,倘若没有机会禀告家师,咱们就先把他拿下再说。”褚云峰心想:“这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只好如此了。”当下点头表示赞同,两人便即回到寿堂寻找。
刘大为和褚云峰走进寿堂的时候,正好碰见他的大师兄张巡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但虽然走得匆忙,却是满脸喜气洋洋的神色!
张巡走到师父跟前,呈上一张拜帖,史用威登时眉开眼笑地站了起来,在他周围的朋友,也像煮沸了一锅水似的,人人耸然动容,哗啦哗啦地争着说话。众宾客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他们在闹些什么。
张巡朗声说道:“各位师弟快来,随师父迎接贵客!”此言一出,满堂宾客都是惊诧无比,人人心中都是想道:“是什么样的奢拦人物,值得史老英雄如此尊敬?亲自出迎不算,还要率领弟子出迎?”
这个谜底很快就揭开了,因为史家亲友七嘴八舌地议论声音,宾客们用心来听,已是听得清楚了。只听得有人说道:“武当四大弟子同来贺寿,这真是你老人家天大的面子!”有人却道:“不知他们是否特地为了贺寿而来?”
议论声中,这几个武当弟子已是进了二门,史用威亦已率领弟子,站在寿堂门口准备迎宾了。
刘二人园中叙话之时,谷涵虚是一直留在寿堂的。此时他听说来者乃是“武当四大弟子”,不禁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那四个人已是鱼贯而入,为首的可不正是武当派的掌门大弟子乔元壮!以下依次是二弟子季元伦,三弟子张元吉,四弟子梁元献。其中的三弟子张元吉,正是严浣的未婚夫!
惨痛的往事,本来以为己成过去。给时间冲淡了的往事,却随着武当四大弟子的来到,蓦地里又在谷涵虚的脑海中重现了!
那一晚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在目前:他和严浣正在林中幽会,情话绵绵,蜜爱轻怜,浑忘一切之际,包括有严浣的未婚夫在内的这四个人突然出现,不分皂白,便要“捉奸”!
酸风醋浪终于变成了血雨腥风,谷涵虚、严浣迫得和武当四大弟子动手。
谷涵虚打伤了乔元壮、张元吉,可是张元吉的利剑也在他的脸上划出了几道纵横交错的伤痕,把本来足以称为美男子的谷涵虚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跟着严浣的父母来到,把严浣捉回家去。武当四大弟子负气而走,谷涵虚在严浣父母的盛怒之下,也椎有与情人分手。远走他方。以为纵非死别,亦是生离了。
幸亏严浣是个非常有勇气的女子,逃出来找他,经过长长的四年,终于给她找着了。经过四年的磨折,大家的心都没有变,他们的爱情也比以前更坚固了。
谷涵成本以为从此是雨过天晴,苦尽甘来,可以摆脱恼人的往事了,哪知却在史用威的家里,又碰上了严浣的未婚夫。
张元吉当时负气出走,是曾经声明不要严浣了的,不过却未正式解除婚约,在名义上他还是严浣的未婚夫!
“我要不要避开他呢?”谷涵虚暗自思量:“乔元壮和张元吉都是气量狭窄的人,给他们发现了我,只怕又要掀起一场风浪!但我是和褚师兄来侦查奸细的,这是一件紧要的事情,又岂可为了私人的仇怨而把大事抛开?”
心念未已,只见史用威己将乔元壮等人迎入寿堂,肃请上坐。乔元壮纵目四顾,说道:“今天可说得是胜友如云,高朋满座。我们能够凑上这个热闹真是幸何如之!”
史用威哈哈笑道:“老朽贱辰,得武当四侠光临,更是不胜之喜。不知四侠是路过还是特到?”
要知武当派乃是和少林派齐名的两大宗派,在武林中端的是可以称为泰山北斗的。故此乔元壮等人虽属小辈,但四人联袂而来,对史用威来说,却是个“天大的面子”了。史用威虽是个早已成名的人物,也不禁有受宠若惊之感。
乔元壮道:“我们是特地来给老英雄拜寿的。不过..”
史用威道:“乔兄有话,但说无妨。”乔元壮继续说道:“不过也有一件私事,想请史老英雄帮忙。我这位张师弟想找一位朋友,老英雄交游广阔,或许会知道此人行踪。”
史用威转过头来问张元吉道:“不知贵友高姓大名?”张元吉道:“此人名叫谷涵虚,相貌很是特别,脸上有几道伤痕的。”史用威道:“好,我替你留意便是。”
史用威与乔张等人谈话,外面围有三重多人,第一重是他的至亲好友,第二重是他的门人弟子,第三重才是像钱宝那样的想拍马屁的人。大厅上人头挤挤,外围的宾客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在谈些什么。
谷涵虚练过“听风辨器”的功夫,他凝神静听之下,在嘈嘈杂杂的声音之中,却是把张元吉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耳朵了。谷涵虚又惊又怒,心里想道:“这厮果然是找我来的,哼,我不想找他报仇,他倒想向我寻仇!”
要知谷涵虚本是个美男子,容貌毁在张元吉的剑下,他何尝不也含恨于心?只因听了师父的劝告,同时自己又获得了严浣,这才不想和张元吉计较的。现在听了张元吉的话,“知道张元吉未忘宿怨,他的;日恨也就不禁给张元吉的话挑起来了。
“我要不要挺身而出呢?”谷涵虚按捺不住怒火,几乎就想排众而出,和张元吉算算旧帐了。正在此际,忽见褚云峰向他走来。谷涵虚瞿然一省,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褚云峰悄声说道:“谷师弟,我找着那个人了。”谷涵虚道:“什么人?”
褚云峰道:“就是和阳天雷密室定谋的那个人。你瞧,他现在正走过去和那个武当派的掌门弟子说话。”
谷涵虚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三绺长须的汉子刚刚走进那个圈子。史用威说道:“乔兄,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卢三哥,在北五省人面很熟,你要打听什么人。不妨请他帮忙。”
且说钱宝挤在史门弟子之中,听了乔元壮描述谷涵虚的相貌,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不正是和我同来的那个姓谷的汉子吗?”
史用威的大弟子张逖蓦地想了起来,说道:“谷涵虚?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啦,正是刚才收到的一张拜帖上的名字。他是和谁同来的呢?”
钱宝忍不住便哼了出来:“乔大侠,张大侠,我马上请他过来和你们相见。”钱宝哪里知道谷涵虚是张元吉的仇人,只道当真是他的朋友。因此十分得意,心里想道:“武当四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回我可真是大大的‘露面’,有面子之意了!”
褚云峰发现了那个人,立即拉谷涵虚过去。
褚云峰低声说道:“看这情形,这个姓卢的好贼和史用威的交情非同泛泛,史老英雄一定不会相信咱们的话。为了避免投鼠忌器,咱们只有先发制人,把他拿下再说!”
谷涵虚无暇和师兄说明他与武当四大弟子有仇之事,心里想道:“反正今天是躲不开的了,张元吉要找我算帐,那就任由他吧!”
钱宝眼利,一眼看见谷涵虚和褚云峰走来,大喜叫道:“谷兄,你的好朋友武当张三侠正在找你呢!’快来!快来!”
围绕在史用威旁边的亲朋好友门人弟子两边分开,张元吉与那姓卢的汉子则是不约而同地霍地站了起来!
张元吉的眼中好像要喷出火焰,冷笑说道:“谷涵虚,你想不到今日又是陌路相逢吧?咱们这笔帐应该如何算法,你说!”
几乎在同一个时候,褚云峰也在向那姓卢的汉子冷笑道:“你想不到在这里碰上我吧?”话声一顿,蓦地喝道:“出手!”
两边都在争着说话,褚云峰本来是叫师弟出手制伏那姓卢的汉子,张元吉却以为是对付他了。
谷涵虚呼地一掌向姓卢的汉子拍去,说时迟,那时快,张元吉亦是喇地一剑向他刺来,张元吉一出手,他的三个师兄弟当然也是立即跟着出手了。
褚、谷二人联手使出了“天雷功”,本来是可以制伏那姓卢的汉子有余,可是武当四侠亦是联同出手,四柄长剑使出了连环夺命剑法,分别向褚、谷二人身上刺来,剑势亦是凌厉之极,谷涵虚一个沉肩缩时,时尖一撞,撞退了张元吉,手臂已给剑尖划破一道伤口,幸而伤得极浅。但那姓卢的汉子已是退出三四步了。
“天雷功”威力端的非同小可。只听得“波”的一声响,乔元壮、季元伦、梁元献的三柄长剑同时给他们的掌力荡开,余波所及,那姓卢的汉子虽是已经退了三步,仍然立足不稳,一跤摔倒,跌了个四脚朝天!
史用威大怒,登时离座而起,用自己的身体掩护那姓卢的汉子,双掌一立,喝道:“你们两人是来给我拜寿的还是给我捣乱的?好,你们眼中没有我史用威,那就划出道儿来吧!武当四侠,请你们也站过一边,老朽若是不成,你们替我报仇便是!”这话即是他要把事情一股儿揽到自己身上。
褚、谷二人见史用威出头,“天雷功”只好收回不发。褚云峰朗声说道:
“史老英雄请别误会,请听我们把话说明。”
史用威道:“好,老朽也是正想知道真相,但不能只凭你们的说话。张三侠,这位姓谷的朋友究竟是什么路道?”张元吉请史用威帮忙他打听谷涵虚的行踪之时,用的是“朋友”二字,现在却和谷涵虚动手起来,是以史用威也觉得有点蹊跷了。
张元吉恨恨说道:“实不相瞒,这姓谷的与我有夺妻之仇,折剑之恨,他不但是我的仇人,也是我们武当派的公敌。”
谷涵虚道:“张元吉,咱们的帐慢一步再算!史老英雄,实不相瞒,我们来此,并非为了他们四人,而是冲着这位‘卢三爷’来的!”
史用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原来他是武当派的仇人。但武当派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武当派的仇人自该让他们武当四侠对付,我若插手,那就反而不合武林规矩了。但这件事我可以袖手旁观,卢三哥的事我可不能不管!”
此时那姓卢的汉子业已爬起身来,说道:“史大哥,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褚云峰冷笑道:“我还未曾说话呢,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说八道?”
史用威道:“好,你要说什么,说吧!”
褚云峰道:“请问这位‘卢三爷’是什么人?”
史用威道:“是老夫的八拜之交,怎么样?”
褚云峰道:“请问他是不是在去年曾给史老英雄推荐一位高足?”
史用威道:“是又怎样?”
褚云峰道:“请那位高足出来!”
姓卢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们是要认识我的世侄刘大为吗?
大为出来,问问他们找你何事?”
此言一出,褚云峰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心里想道:“难道刘大为竟是奸细?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呀!”因为刘大为本来就是义军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他若然当真是和金虏私通,留在义军之中岂不更好?何须混进只不过是义军外围人物的史用威家中?
刘大为比褚云峰吃惊更甚,失声叫道:“褚兄,不对吧!”他已经猜想得到,褚云峰所要找的“那个人”就是姓卢这人了,心里想道:“卢三爷怎会是奸细呢?”
史用威诧道:“咦,你们是早就相识的吗?”
姓卢的那汉子又是哈哈大笑,说道:“你们早就相识,那就更好办了。
大为,告诉他们我是什么人吧,省得他们到处找人打听。”
刘大为道:“这位卢三爷是家师的八拜之交,也是和小弟有通家之好的世叔。北五省的侠义道多半和他相识,深知他的为人。”最后这两句话不啻是向褚云峰暗示:这位“卢三爷”决不可能就是他所要找的那个奸人。
褚云峰仔细再望了那个“卢三爷”一眼,一点不错,确实就是那日在阳天雷的密室里曾见过的那个人。
褚云峰思疑不定,想了一想,说道:“这位卢三爷除了引荐刘兄之外,是否还有别人?”刘大为眉头一皱,说道:“据我所知,似乎并无别位同门是卢三爷引荐的了!”正是:
难猜覆雨翻云手,不觉疑云暗暗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