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涵虚暗自想道:“原来他们是刚从琅玡山来的,怪不得他们知道我和严浣的事情。”
柳洞天以剑术称雄武林,他本人在江湖上已是甚有声望,再加上江南大侠孟少刚的名头,不由得众人不信他的说话。
史用威道:“如此说来,只怕当真是有误会了。咦,卢三爷呢?”
史用威是想找卢香亭出来,好教双方说个明白的,哪知竟是遍寻不见。
不但卢香亭不见,经他引荐混入史门的那个弟子丁进也不见。原来他们看见柳、崔二人来到,情知不妙,早已溜了。
刘大为这才大吃一惊,讷讷说道:“师父,我本来不敢怀疑卢三叔的,但照此情形看来,只怕、只怕..”
史用威毕竟是个洞明世故、通达人情的老英雄,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说道:“事情已是水落石出,不用说这两个人都是吃里扒外的奸细了。
怪只怪我太糊涂,几乎误信谗言,害了好人。”说罢,即向褚、谷二人赔礼。
褚云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鬼蜮伎俩,原是难防,晚辈但求水落石出,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史用威道:“但我可要多谢你的大德呢,若不是你来揭发此事,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恐怕就要给他们累得身败名裂了!”
卢、丁二人一走,真相大白,雨过天晴,众人回到寿堂给史用威拜寿,自有一番热闹,不必细说。
寿筵散后,柳洞天对褚云峰道:“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了你,有一件事情,我正想和你商量。”
褚云峰道:“什么事情?”
柳洞天悄声道:“是和阳天雷有关的事情。你们两位要为贵派清理师门,这件事情孟大侠已经告诉我了。”
褚云峰喜出望外,当下便向史用威借了一间密室,褚、谷、崔、柳四人,同进这间密室会商。
柳洞天道:“这件事情,我起初也是料想不到的。你猜是什么事情?原来阳天雷这厮,竟然鬼迷心窍,以为我和崔兄也是像他那样贪图利禄的人,居然看中了我们,找上门来了!”
褚云峰怔了一怔,恍然大悟,笑道:“对了,他大约是因为知道你们曾给淳于周助拳,故此还以为你们也是可以利用的了。”
柳洞天道:“我们之所以给淳于周去助拳,那是因为却不过情面的缘故。
当时我们也还未知道他私通鞑子的。”
褚云峰道:“我明白。柳兄,你无需解释了。请你告诉我,阳天雷是怎样来找你的?他来找你,又要你做些什么?”
柳洞天道:“他派了一个密使来和我们联络,封官许愿,要我们暗中助他。”
崔镇山笑道:“说得更明白点,就是要我们仍然以本来的面目,和江湖同道厮混,暗地里给他做奸细。”
褚云峰道:“那你们如何应付?”
崔镇山道:“当时我本来就想把那个使者一刀两段,但柳兄不许我这样做。”
柳洞天道:“我是想到不妨将计就计。因此我就不动声色,好好地招待那个使者。我说兹事体大,需得从长计议,不是我信不过你。但最好能够请得阳国师前来小寨,和我面谈。”
褚云峰笑道:“这正是飞龙山以前那个寨主窦安平用过的一条计策,窦安平和阳天雷暗里勾通,骗李盟主到他的山寨去图谋加害。这件事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崔镇山道:“我们是到了琅玡山,会见了李盟主之后才知道的。”
褚云峰继续说道:“这是他们用过的计策,恐怕阳天雷这老贼不会上当吧。”
柳洞天道:“李盟主也是这么说。不过也不妨试试,看他如何回复。”
崔镇山道:“当时我们和那个使者相约,三个月内,等候他们那边的回复。那个使者一走,我们就马上赶往琅玡山向李盟主禀告此事。”
柳洞天道:“李盟主已经答应我们,到时派遣高手前来相助。就只怕阳天雷不上钩。李盟主又说,可惜你们不在这儿,否则倒是一个机会。想不到天随人愿,在这里碰上了你们。”
褚云峰笑道:“倘若阳天雷上钩的话,我们在贵寨埋伏,以逸待劳,倒是省事得多。”
谷涵虚道:“就是他不上钩,也必会有回复的。看他的回复如何,我们还可以将计就计。”
柳洞天道:“不错,这老贼纵然多疑,但至少他还拿不准我们是助曹助汉。”
褚云峰道:“现在距离三月之前,还有多久?”
柳洞天道:“如今未过一月,还有两个月有多呢。”
褚云峰道:“好,那么时间足够用了。待我们回山见过了家师,再到贵寨等候消息。”
柳洞天蓦地想起一事,说道:“不好!”
崔镇山道:“何事不好?”
柳洞天道:“咱们忘记卢香亭和丁进这两个人了,今日我们在此处给褚兄辩冤,这两个奸细还能不赶回去向阳天雷通风报信么?”
崔镇山道:“史老英雄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人的。他门下有十七弟子,客人中更有的是各路英雄,谅这两个奸细也逃不掉。”
柳洞天道:“但万一给他们漏网,跑到大都,可就糟了。”
崔镇山沉吟半晌,说道:“我还有一个主意。你先回山寨,我快马赶往大都,大都丐帮分舵的舵主与我相识,我请他代为留心,那两个奸细倘若逃到大都,丐帮消息灵通,一定会打听出来的。那时咱们再作打算。”
柳洞天道:“这只是补救之计,但也只好如此了。”
计议已定,他们四人便出来向史用威辞行,史用威告诉他们,果然是已派了十二名弟子去追踪那两个奸细了,宾客之中也果然有许多自告奋勇地帮忙去追捕奸细。
刘大为道:“褚兄、谷兄,我送你们一程。”史用威派出的十二名弟子并无刘大为在内,可能是因为要他避嫌的缘故。
刘大为送到路口,说道:“褚兄,令师可是在北芒山隐居?”褚云峰道: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他记得他可从没有和刘大为说过师父的事情。
刘大为笑道:“我也是去年回家才知道的。我和家父说起阳天雷有个师侄暗助义军,家父就猜到你是华大侠的弟子了。原来家父和令师也是相识的,不过许多年没有见面罢了。前年他到过北芒山拜访令师,没有遇上。”
褚云峰道:“原来如此。家师前年曾到开封访友,当时我还在大都,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刘大为道:“小弟家住平谷县古松村,在北芒山北面不过百里之遥,褚兄若是有空,不妨到舍下住两天。舍下只有家父和舍妹,褚兄倘若能给小弟捎个平安信儿,他们一定感激不尽。”
褚云峰道:“我们见了家师之后,马上又要赶往柳寨主那儿,不知是否能抽出空来。不过即使小弟不能前往,我也会托家师给老伯捎个信的,反正距离不是太远。”
刘大为好像有点失望,说道:“那也好,多谢褚兄费神了。”
褚、谷二人离开了史家庄,便即兼程赶路,一路无事,这日终于到了北芒山。
褚云峰带领谷涵虚走到师父隐居之所,屋后是一片桃林。其时正是阳春三月,放眼望去,只见桃花盛开,宛如花海。
褚云峰道:“师父正在桃林练剑,咱们且别忙惊动他。”
两人悄悄走入桃林,只见一道剑光,矢矫如龙,在桃林中飞舞,剑光指处,飒飒风生,枝头桃花,籁籁而落,满地都是花瓣!
褚云峰悄声说道:“谷师弟,你瞧得出妙处么?”
谷涵虚凝神观看,只见华天虹进若猿猴窜枝,退若龙蛇疾走,起如鹰隼冲天,落若猛虎扑地。那匹练似的剑光,在繁枝密叶之中盘旋飞举。但只见桃花片片飘落,偶尔也有几片树叶跟着落下来。可是缀满花朵的桃枝,却是一点也不摇动。
招式的精妙不在话下,最难的是削下花朵,却不摇动桃枝。这剑术的轻灵巧妙,当真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地步。
谷涵虚心里想道:“孟大侠号称神剑无敌,但论到剑术的轻灵,恐怕也迫不上华师伯呢,至于武当四大弟子的连环夺命剑法,那更是望尘莫及了!”
看得忘形,不觉叫了出来“妙呀!”
华天虹倏然收剑,说道:“云峰你回来了。这位是谁?”
褚、谷二人行过了弟子之礼,褚云峰道:“这位是耿师叔的弟子谷涵虚。”
华天虹大喜道:“你找着了耿师叔了?”褚云峰道:“耿师叔尚在江湖,谷师弟奉了耿师叔之命来找我们,弟子是最近才和他相遇的。”
华天虹向谷涵虚问了师弟的景况,叹口气道:“我和你的师父已经有二十年没见面了。我正在盼望着他能够前来,肩负清理师门之责呢。想不到他受了重伤,天雷功已是难以练得大成。”
谷涵虚道:“师伯的这套剑术精妙无比,未必就不是阳天雷的对手。”
华天虹道:“我就是因为功力所限,即使毕生苦练,天雷功也是难以及得上那厮的了,因此,我才想到练这套剑法的。
“你们的祖师生前号称剑掌双绝,天雷功固然是他的看家本领,剑术也是足以称雄武林。只可惜门下弟子,都是无人得到他的衣钵真传。
“最近我在后山石室之中,发现了他刻下的这套剑法,我已练了两年,希望能够用剑术克制阳天雷的掌力,但练到现在,尚未得到成功!”
谷涵虚骇然道:“师伯的剑术如此精妙,还说未曾成功么?”
华天虹道:“你们刚才不是见我在剑削桃花之际,树叶也跟着落吗?要练到树叶一片不落,方能说是成功呢。
“阳天雷这厮的功力远远在我之上,要想凭着剑术杀他,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最少我还得再练三年。但我因少年之时也是受过伤的,如今年纪已老,体力日衰,只怕三年之后,和阳天雷差得更远了。”
褚云峰道:“耿师叔虽然不能亲自前来,但已嘱托谷师弟替他负起清理师门之责了。”
华天虹道:“哦,你的师父叫你代他负起清理师门之责,那么你的天雷功想必是已练成功了?”
谷涵虚道:“小侄资质鲁钝,成功二字,岂敢妄言,不过有一招‘雷电交轰’,我与师兄合使,试过几次,倒是颇为得心应手。就不知能不能够敌得过阳天雷这厮?”
华天虹道:“你们试给我看看。”
谷涵虚道:“请师伯指教。”当下与褚云峰并肩一立,褚云峰右掌划了一道圆弧,谷涵虚左掌划了一道圆弧,双掌同时拍出,只听得“轰”的一声,一棵大树齐根倒下,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
华天虹大喜过望,说道:“你们这一招‘雷电交轰,比我强得多了。云峰,你的内功也是有进境,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褚云峰道:“这都是孟大侠指点之功,他传了一套正宗的内功心法给我们二人。”
华天虹道:“哦,你们已经见过江南大侠孟少刚了?”
褚云峰道:“孟大侠如今在琅玡山屠百城的山寨,他也很是挂念师父,叫弟子代为致意。”当下将孟少刚识破他的来历以及传他内功之事,一一向师父说了。
华天虹道:“怪不得你们这一招‘雷电交轰,竟有如此威力。不过,那老贼的天雷功是本门百年罕见的造诣,你们是否胜得了他,还是未可知之数。
你们在这里多住几天,待我把这套剑法传给你们,剑掌兼施,用来对付阳天雷,那就可以多一些胜算了。”
这套剑法颇为繁复,幸而他们对本门武功根底深厚,练起来也不怎样费力。练了七天,把这套剑法的变化都已熟记胸中,以后可以自行练习,无须师父指点了。
褚、谷二人因为还要到柳洞天那儿等候消息,剑法练成,便向师父、师伯告辞。
临行之前,华天虹忽地想起一事,笑着对褚云峰说道:“这几天我忙于教你剑法,有件事情,忘记对你说了。”
褚云峰道:“请师父吩咐。”
华天虹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现在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了。你没有爹娘,做师父的应该给你做主。”
褚云峰心头“卜通”一跳,正想把自己和孟明霞的事情告诉师父,华天虹已在说道:“武林中有一位金刀刘瀚章,闭门封刀业已多年,你听过这位老前辈的名字么?”
褚云峰不禁又是一惊,说道:“刘瀚章老前辈?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刘大为?”
华天虹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你和刘大为在义军之中相识,此事刘瀚章也已告诉我了。哈哈,说来也真有趣,我和刘瀚章本来是老朋友,但若不是他前来找我,我还不知他就住在附近呢。”
褚云峰道:“我也曾听得大为师兄谈及,说是在三年前刘老伯就曾经来找过你老人家了。”
华天虹哈哈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师徒和刘家父子也算得是两代交情了。这更是再好不过啦!”
褚云峰暗暗吃惊,佯作不解,问道:“什么再好不过?”
华天虹一捋长须,缓缓说道:“好教你得知,刘瀚章有个女儿,要许配给你呢。”
褚云峰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大为要我去见他的父亲,并且特地和我提起他的妹妹。”大惊之下,匆忙说道:“师父!这..”心中着急,反而期期艾艾地说不出来。
华天虹哈哈一笑,说道:“难得你和刘世兄又是好朋友,这不是再好不过么,这门婚事,我已经替你作主,答应下来了。咦,难道你不满意?”此时他方始发觉徒弟面色有异,一副惶急的神气。
褚云峰定了定神,说道:“弟子没爹没娘,师父替我作主,我岂敢不从,不过..”
华天虹道:“不过什么?”
褚云峰道:“不过,弟子也有一件事情,要禀告师父。”
华天虹道:“好,什么事情,你说吧!”
褚云峰道:“弟子和孟大侠的千金,孟、孟明霞姑娘,已经、已经..”
华天虹也大吃一惊,说道:“什么,你和孟大侠的女儿已经成了亲么?”
褚云峰顾不得害羞,说道:“虽未成亲,但已有婚姻之约。弟子不能负她,请师父原谅。”
华天虹叹了口气,说道:“本来孟大侠和我也是朋友,我还受过他的恩惠,和他的交情,只有比刘瀚章更深。可惜,刘瀚章先来一步,我已经答应他了。咱们武林中人,说出的话是决不能反梅的,你叫我怎么办呢?”
褚云峰是一心向着孟明霞的,可是师门恩重、他也不能让师父太过为难,当下想了一想,说道:“弟子和谷师弟即将和阳天雷这厮决一死战,吉凶难以逆料,说不定两败俱伤,甚或弟子惨遭毒手。刘家这门亲事,请师父和刘老伯说,暂且缓提。”
华天虹道:“暂时也只好如此推搪一时了,但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呢。
云峰,我是盼望你们马到成功的。待清理师门之事了结之后,我还是不能失信于人的啊!”
褚云峰听师父的口气,已有几分松动,至少是并不强迫他非和那位刘姑娘成亲不可了,便道:“如果弟子侥幸成功,不死也不残废的话,那时再说吧。”
褚、谷二人当日高山,这件事情就这样暂且拖下来了。
北芒山南面是一片无人的荒野,要走出十多里外方有村庄,所谓“村庄”
也只不过是山沟子里的几家猎户人家而已。但山的北面,倒有几个人烟较密的村庄,刘大为家所在的古松村就是其中之一。山南山北有一条小路相通,走这条路,不用绕过大山。但因平日少人行走,野草丛生,若有外人,即使有人指点,也是很难找出这条路的。
刘家的婚事,褚云峰虽然得到师父的应允,可以暂时置之不理,但心里总是不免蒙上一重阴影,有点儿闷闷不乐了。
一路行来,不知不觉走到了南北交界的路口,褚云峰是知道这条捷径的,心里想道:“若不是有这桩令人尴尬之事,我倒是不妨去拜访大为兄的父亲,半天功夫,也就够了。”
心念未已,忽见有两骑从前面的山拗走出来,那两个骑者在荒野上游目四顾,发现了褚、谷二人,便即快马加鞭,向他们这边跑来。
这两个人穿的是金国武士的服装,但褚云峰因为和金国武士厮混过几年,待他们走近了一看,凭着他的经验,一看却看出了他们是蒙古人,冒充金国的武士的。
在这样荒凉的山沟子里发现外人已是稀有之事,更何况是蒙古人?又何况是冒充金国武士的蒙古人?
褚云峰心念一动,暗自思量:“这两个鞑子为什么跑到荒山里来?莫非是冲着我的师父来的?”
那两个武士走到他们面前停下,为首的一个问道:“我们要到古松村去,请问怎样走法?”说的汉语,十分生硬,而且听得出是蒙古人的口音。
褚云峰吃了一惊,心道:“原来不是找我师父的。他们要到古松村去,不用说一定是找刘老伯的了。”
谷涵虚冷冷说道:“你们要到古松村去做什么?”
那武士眉头一皱,似乎就想发作,却又忍住,说道:“你只须告诉我们就行了,多管闲事干嘛?”
褚云峰向谷涵虚使了一个眼色,摇了摇头。他知道谷涵虚脾气较为暴躁,只怕谷涵虚就要动手,故此使眼色止住他,心想:“对方来意未明,蒙古人之中,也未必都是坏人,且问问他们再说。”
谷涵虚暂且忍住,只听得褚云峰说道:“不是我们爱管闲事,但如今正是兵荒马乱的年头,我们不便带生人进村。因此必须问个清楚。请问你们在古松村中有谁相识?”
另一个蒙古武士按捺不住,喝道:“你不说也就罢了,没见过你这样啰哩啰唆的!”
褚云峰道:“好,那请便吧!”
满面髯须那个武士忽地喝道:“你想走得那么容易!”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一掌就向褚云峰的天灵盖劈下来!大喝声中,另一个武士也是唰的一鞭向谷涵虚打去。
褚云峰怒从心起,喝道:“我本来不想杀你,这是你自己找死!”右掌划了一道圆弧,掌挟风雷,使出了“天雷功”中的杀手。
褚云峰以为使出了天雷功,那个蒙古武士不死亦必重伤。不料双方的劈空掌力接触,只听得“蓬”的一声,那个蒙古武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褚云峰也不禁连退三步,脚步未曾站稳,陡然间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不禁再退三步,方自吃惊,跟着又是一股力道推压,迫得他第三次再退三步,方始站住了身形。
那个蒙古武士不过发了一掌,褚云峰就要退了三次九步!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殊不知褚云峰固然吃惊,那个蒙古武士也是讨不了便宜,他给褚云峰的天雷功掌力打下马来,只觉胸口如受锤击,不由得心头大震,想道:“想不到这个南蛮子,居然能够硬接我的龙象神功!”
原来这个髯须武士名叫呼黎奢,乃是蒙古国师龙象法王的大弟子。龙象法王的“龙象神功”有九重劲道,一掌发出,掌力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一重比一重强劲。呼黎奢只练到一掌可发三重劲道,故此拿来抵敌褚云峰的“天雷功”乃是不免稍逊一筹。
他那个同伴名叫阿卜卢,乃是十八名金帐武士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此时也和谷涵虚交上了手。
谷涵虚也使出了天雷功,一抓抓住了鞭梢,喝声“下马!”
阿卜卢果然一个筋斗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可是谷涵虚也没有占到便宜。原来阿卜卢在金帐武士中名列第二,摔角的功夫却是蒙古第一把好手,他脚未站地,已是一个“饥鹰扑兔”式双掌凌空扑击,反拿谷涵虚的脉门!
谷涵虚沉肩缩肘,时捶一撞,阿卜卢肋骨给他撞个正着,断了一根,谷涵虚却给他摔了一跤,跌得也是甚重!
谷涵虚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刚好褚云峰站稳了脚步。
呼黎奢与阿卜卢并肩一立,用蒙古话喝道:“降龙伏虎!”褚云峰右掌划一道圆弧,谷涵虚左掌划一道圆弧,两人也是不约而同地喝道:“雷电交轰!”
“降龙伏虎”是“龙象功”最刚猛的一招,正像“雷电交轰”是“天雷功”最厉害的杀手一样。
双方使出了看家本领,只听得“轰”的一声,沙飞石走,声如郁雷。呼黎奢、阿卜卢给抛出一丈开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始站得起来。但褚、谷二人却也同时各自退了九步!
比较起来,当然还是这两个蒙古武士吃亏更大。呼黎奢知道遇上劲敌,再打下去,凶多吉少,一声叫道:“扯呼”,趁着褚、谷二人正在后退,尚未能够扑来之际,两人跨上马背,立即飞奔。
褚云峰见他们受了“雷电交轰”的重击,居然并未受伤,还能骑马飞跑,也是颇为吃惊,不敢轻敌。
那两匹蒙古骏马跑得飞快,转眼间已是去得很远了。
谷涵虚道:“好厉害的两个鞑子,师兄,你没有受伤吧?”
褚云峰道:“没有。你呢?”谷涵虚道:“我也没有。可惜咱们没有坐骑,给他们跑了。”
褚云峰笑道:“他们吃了咱们这一招雷电交轰,纵未受伤,也够他们受了。但只怕金刀刘老英雄不是他们的对手。”
谷涵虚瞿然一省,说道:“对啦,他们是要去古松村的,刘老英雄正是住在那儿,不用说他们是图谋有所不利于刘老英雄的了。咱们到古松村去,和这两个鞑子再决雌雄。”
这一层褚云峰早就想到,不过他为了有刘家议婚之事,不免有点踌躇。
谷涵虚说话之际,他心里已是转了好几次念头,终于如此想道:“救人急难,乃是我辈分所应为,何况刘老英雄是大为兄的父亲呢!”如此一想,心意立决,说道:“咱们抄小路前去截他!”
谷涵虚笑道:“你不怕刘老英雄留下你吗?”褚云峰道:“我和他是没有见过面的,我想咱们暂时不必表露身份,到了古松村见机而为。”
计议已定,褚云峰前头带路,到了古松村约莫是三更时分,褚云峰凝神静听,隐隐听得西北角有金铁交鸣之声。
谷涵虚道:“师兄料得不差,想必是那两个鞑子已经和刘老英雄动手了。”
当下两人便即施展轻功向那个方向赶去。
古松村名副其实,这个村庄是在松林中的,林深树密,这晚虽有月光,林中却只见幢幢黑影。褚云峰暗暗欢喜,心里想道:“这正是最适宜于夜行人出没的天色,我和谷师弟一招雷电交轰,把这两个鞑子打发了马上就走,刘老英雄怎知我们是谁?”
褚云峰这个打算本来是很不错的,他刚才试过,他们二人合使那招“雷电交轰”已是可以稳操胜算,刘瀚章既然是他师父的好朋友,想必亦非庸手,根据这个估计。他们的确是有可能一击成功的。
但不料事情的变化竟然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褚云峰只想一掌成功,便即悄然离去,故此早就与谷涵虚说好,不必扬声。
午夜松林,但见幢幢黑影,他们刚刚踏进林子,一时间也还未能辨别敌我两方。谷涵虚精干“听风辨器”之术,悄声说道:“好像有五个人!”褚云峰凝神一听,说道:“不错,一边两个,一边三个!”
褚、谷二人听出双方人数之后,不由得都有点诧异,刘家只有父女二人,蒙古武士也只是两个,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一声不响,便来偷袭?”褚云峰心想说话这个人想必是刘瀚章了。当下加快脚步,使出“八步赶蝉”的轻功。
果然褚云峰还未赶到斗场,便即听得曾经与他交过手的那个髯须武士呼黎奢大声说道:“好,说个清楚,好叫你们死得明白!我们是奉了大金国师阳天雷之命来取你项上人头的!刘瀚章,你还不知罪吗?”
呼黎奢的“女真话”说得比他的汉语流利得多,可是听进褚云峰的耳朵里,仍然可以听得出他原来的蒙古口音。
褚云峰暗自思付:“阳天雷虽是私通蒙古鞑子,但这是瞒着金主的。他手下高手如云,何必请两个蒙古武士来对付刘瀚章?不怕秘密泄漏吗?这个蒙古鞑子的说话一定是假!”
刘瀚章却不知道这两个“金国武士”是蒙古人冒充的,只道他们当真是阳天雷的手下,大怒喝道:“我有什么罪?阳天雷背叛师门,卖友求荣,甘为鹰犬,鱼肉百姓,他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另一个蒙古武士阿卜卢喝道:“老贼大胆,死到临头,还敢猖狂,我问你,你的儿子是叛军中的一名小头领,是不是?”
刘瀚章傲然说道:“不错,我正以我有这样一个儿子为荣!”
阿卜卢冷笑道:“你的儿子造反已是抄家之罪,你还敢收留屠百城的儿子,你可知道屠百城一家人都是钦犯吗?”
褚云峰此时已是来得近了,距离大约只有二三十步。不过因为林深月黑,他的轻功又很高明,两方面的人都没有发现他。
褚云峰听得此言,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厮说的不是屠龙吗?
怎的屠龙却会住在刘老英雄的家里?”
褚云峰聚拢目光,眼前的幢幢黑影已是隐约可以分辨,只见和那两个蒙古武士交手的三人,一个是长须老汉,一个是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还有一个正是屠龙!正是:
鬼蜮伎俩难防备,陌路相逢又害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