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死里逃生

 


  只见斜坡上血迹斑斑,断断继继的连接成一条血线,怵目惊心。

  轰天雷叫道:“秦师弟,秦师弟,你在哪儿?”荒山寂寂,哪里有人回答?

  走到谷底,跟着血线寻找。杨浣青叫道:“那边好似藏有个人!”拨开乱草一看,只见萨怒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浑身瘀黑,面目浮肿,早已死了。

  轰天雷心里想道:“看样子,他好似是着了师弟的毒掌,毒发身亡,但何以却不见师弟呢?难道他又是为了自惭,再次避开我么?”

  众人分头寻找,把谷底都踏遍了,还是找不着秦龙飞,也没发现第二个人的尸体。轰天雷稍稍安心。

  耿电说道:“咱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看这情形,你的师弟定然还在人间,很可能是给什么人救去了。咱们回去之后,再请丐帮的人多方打探吧。”此时天色已晚,轰天雷情知再找也是找不着的,无可奈何,只好依从他的话了。

  耿电没有猜错,秦龙飞果然是给一个人救了去的。

  他和萨怒穷扭作一团,滚下山坡。萨怒穷气力较大,一个鲤鱼打挺,把他压在下面,叉住他的喉咙。秦龙飞也使劲抓他,但给扼得透不过气,气力渐渐使不出来,眼前金星乱舞。

  秦龙飞正自心里一凉,想道:“想不到我还是死在这老魔手里!”忽觉喉头一松,萨怒穷双手软绵绵的垂下,秦龙飞翻了个身,压着他狠狠地打,打了十数拳,萨怒穷动也不动,原来早已毒发身亡。

  秦龙飞大喜叫道:“好呀,看你还能害我么?我终于报仇了,报了仇了!”

  他发出的声音微弱之极,连自己也听不见,不禁吃了一惊:“我怎的哑了?”陡然间只觉地转天旋,一口气透不过来,便即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渐渐有了知觉。首先嗅到一缕幽香,十分舒服。接着感觉得到自己是睡在软绵绵的床上,有个人坐在他的旁边,呵气如兰。

  秦龙飞大为奇怪,想道:“这是什么地方?倒好像是小姐的闺房。我怎的会躺在这里呢?”迷茫中渐渐恢复了一点记忆,想起了自己是在和萨怒穷搏斗,给萨怒穷扼住咽喉,心中犹有余悸,不觉喉头就发出声来。

  忽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低唤他的名字:“龙飞,你醒了吗?你睁眼看看,看我是谁?”声音极其熟悉,正是他日思夜想,渴望一听的声音。

  这柔媚的声音令得秦龙飞一颗心怦然跳动,不知不觉就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坐在他身旁的人可不正是完颜壁是谁?

  “我是在做梦么?”秦龙飞喃喃说道。

  完颜壁“噗嗤”一笑,把秦龙飞的中指纳入他的口中,笑道:“你咬一咬自己的指头试试。”很痛。秦龙飞知道确实不是梦了。

  原来完颜壁一早得知消息,知道金光灿等人要去捉拿罗浩威,她便悄悄跟踪他们,却恰好碰上了秦龙飞。

  完颜壁道:“龙哥,你还在怪我骗你吗?”

  秦龙飞呆了好一会子,说道:“你两次救了我的性命,除了我的师兄,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如何还会怪你?但这里是什么地方?”

  完颜壁道:“是御林军的营地,但这是我的帐幕,服侍我的都是我的亲信女兵。”

  秦龙飞心乱如麻,说道:“但毕竟是你们御林军的营地,你的爹爹,你的爹爹——”一时间不知怎样说才好了。

  完颜壁道:“爹爹不会来的,这几天他忙得饭也没有功夫吃呢。”

  秦龙飞稍稍安了点心,但却想道:“即使我在这里可以暂保安全,但你总还是完颜长之的女儿,你我如何能够长相厮守?”

  完颜壁好似知道他的心思,低声说道:“现在我把你带来这里,将来你走的时候,我也会跟你走的。现在我要你听我的话,好好养伤,可别胡思乱想;将来你带我走,我也会好好听你话的。”

  秦龙飞听得心里甜丝丝的,笑道:“你当真舍得抛弃富贵荣华吗?”

  完颜壁道:“我早和你们的人说好了,你要是不信,有人可以给我作证明呢。”

  秦龙飞怔了一怔,大为惊异,说道:“那人是谁?你和他说些什么?何以你能请他作证,难道他也像我这样,就在此地?”

  完颜壁笑道:“不错,此人就在此地。”

  刚刚说到这里,一个穿着金国宫娥服装的少女走进帐来,完颜壁道:“你看看她是谁?”那少女裣衽一礼,说道:“奏大哥,想不到在这里会见到你。

  这可好了,你的凌师兄也可以放心啦。”

  秦龙飞呆得说不出话,这刹那间他又是欢喜,又是羞惭。而羞惭更多于欢喜,当真是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原来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轰天雷的未婚妻吕玉瑶。

  吕玉瑶却是落落大方地说道:“自从你在大都失踪,你的凌师兄白天晚上都在惦记着你。我们是特地跑到这儿打听你的消息的。”

  秦龙飞定了定神,心里想道:“娄家庄那天晚上的事,想来她是尚未知道。不过那天晚上我几乎做了亏心之事,虽说未曾当真做了出来,亦已动了那个念头了。要是我不向她认错,怎有颜面对她?”

  完颜壁见他面上一阵青一阵红,不觉皱了眉头,说道:“你见了师嫂,应该欢喜才是,却又在想些什么心事了?”

  秦龙飞涩声说道:“师嫂,我、我做过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实在无颜——”

  吕玉瑶笑着打断他的话道:“过去的事提它干嘛,你的师兄早已知道你一向好强的脾气,你就是无心得罪了他,他也不会怪你的。”原来吕玉瑶果然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娄家庄发生的事情,只道秦龙飞是因为曾经在自己的面前造过师兄的谣,以致感到无颜相见。

  秦龙飞安下了心,说道:“你们虽然原谅我,我可不能原谅自己。我一定要向你们道歉,才得心安。”

  吕玉瑶笑道:“那你已经道歉过了,应该可以安心养病啦。”

  完颜壁“噗嗤”一笑,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和师兄赌气。你的师兄才不会像你这样孩子脾气呢。你不知道他肯让吕姐姐到我这里来,为的就是恐防有今日之事,是以要一个与我里应外合的人,设法救你。”

  吕玉瑶把那天和轰天雷一起,在药王庙碰见翦长春那一班人,幸得完颜壁替他们解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秦龙飞,秦龙飞这才知道师兄为了要救自己,不惜叫吕玉瑶深入虎穴冒险,心里不由得既是感激之极,又是惭愧之极。

  完颜壁笑道:“这你可以相信我了吧?我是三天之前就和你师兄谈好的,可知我不是存心骗你了。”

  秦龙飞道:“可惜这里是你们御林军的营地,师嫂怎能溜出去向师兄报讯?”

  完颜壁道:“总有办法好想的,这是我的事情,你就用不着担心了。”

  刚刚说到这里,一个女兵进来报道:“郡主,王爷请你过去!”

  完颜壁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事情?”

  那女兵道:“不知道。王爷是叫卫士跑来传话的。”

  完颜壁惴惴不安,可也没法不去见她爹爹。

  完颜长之在帐幕里走来走去,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看见女儿进来,“哼”

  了一声说道:“壁儿,你干的好事?”

  完颜壁吃了一惊,说道:“爹爹,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生气了?”

  完颜长之道:“这两天我事情忙,未曾问你,你为什么和班建侯作对,不许他把秦龙飞抓回来?”

  完颜壁松了口气,心里想道:“原来还是以前的那事情,我刚刚把秦龙飞救了回来,他却未曾知道。”当下装出一副大受委屈的神气,说道:“爹爹,我是为你着想呀,你反而怪我?”

  完颜长之道:“哦,这倒是为我着想吗?你是怎样想法的,说来听听。”

  完颜壁道:“爹爹,你不是怀疑秦龙飞偷了研经院的一本秘笈吗?”

  完颜长之道:“不错,但这只是我要抓他回来的原因之一。他是梁山‘遗孽’,在他身上可以追查其他许多逆贼,你知不知道?”

  完颜壁道:“我知道,我正是因此,才想要他心甘情愿的替咱们效劳。”

  完颜长之道:“班建侯说你喜欢上这个小子!”

  完颜壁杏脸飞红,装出忸怩的样子说道:“爹爹,我是假意和他要好的呀,否则他焉能为我们所用?”

  完颜长之面色稍见缓和,微笑说道:“要是你能够当真使得他心甘情愿为我效劳,你就是真心真意爱上了他,我也不会怪你。”说至此处,面色一沉,“哼”了一声,接下去说道:“可是据我所知,这小子倔强得很,你的工夫好像是白费了呢!倒不如那天让班建侯抓他回来了!”

  完颜壁说道:“爹爹,你曾经教过我‘忍、狠、等’三字诀,要叫一个倔强的小子软下来,好像檐头滴水,日子久了,才会水滴石穿,哪有这样快见功的?那天我拦阻班建侯抓他,正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呀!”

  完颜长之也不知道女儿说的是真是假,但听得她这么说,也算“言之有理”,只好姑且相信她了。当下说道:“料想秦龙飞这小子也逃不出我的掌心,你软来不成,我就硬来。咱们暂且不谈这个小子,谈别的事情。”

  完颜壁道:“女儿听爹爹吩咐。”完颜长之又哼了一声,说道:“你肯听我的话就好。”

  完颜壁嘟着小嘴儿道:“我几时不听爹爹的话了?”

  完颜长之道:“那你听着,过两天就是‘祭陵’的大日子,在这两天当中,你要特别小心才好。”

  完颜壁应了一个“是”字,完颜长之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不但秦龙飞来到这里,轰天雷、闪电手和黑旋风也都来了。还有丐帮的人呢!”

  完颜壁心里暗笑:“轰天雷的未婚妻子就陪着我呢,这些事用得着你告诉我?”

  完颜长之继续说道:“什么风、云、雷、电,都不放在我的心上,但另外还有一个人亦已来到,这个人可就比他们厉害多了。”

  完颜壁吃了一惊问道:“是谁?”心想什么人能令爹爹害怕?

  完颜长之道:“是他们汉人的武林盟主李思南。”

  完颜壁“啊”了一声,说道:“原来是李思南。咱们开的高手大会给他闹得烟消云散,大家都说他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怪不得爹爹提起他也有点害怕。”

  完颜长之瞪她一眼,说道:“谁说我害怕李思南?我曾与他两次交手,都是未分胜负,我还想找他再决雌雄呢!”

  完颜壁道:“那么现在不是机会来了?”

  完颜长之道:“可惜他如今是拖雷元帅的贵宾,不看僧面看佛面,暂时我是不能动他的了。”

  完颜壁诧异之极,说道:“什么,李思南会做拖雷的客人?”那天李思南来到那座破庙,是在她走了之后,故此她还未知。

  完颜长之道:“他已经和拖雷元帅约好,过两天就要来访拖雷的。说不定他如今已在拖雷的帅帐里了。”

  刚刚说到这里,翦长春进来报道:“拖雷元师请王爷过去。”完颜长之心惊道:“李思南已经来了吗?”

  翦长春道:“听说是龙象法王来了,拖雷元帅请王爷过去相见。”

  完颜长之松了口气,心想:“龙象法王来了,那就不怕李思南了。”问道:“那么李思南呢?”

  翦长春道:“没有听说,我也不便打听,不知他来了没有。不过李思南曾托龙象法王的师弟传话,说是必定要来拜访拖雷元帅的。除非他说的乃是假话,否则在祭陵之前,想必会来。”

  完颜长之道:“李思南胆大包天,料想不会虚张声势。这两天你可要小心点儿,多派卫士,加紧巡逻,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许私自进出营地。”

  翦长春奉令退下,完颜壁心里暗暗叫苦,想道:“翦长春亲自主持巡逻,吕姑娘要出去报讯,恐怕难了。”

  哪知令她叫苦的事情还在后头,翦长春走了之后,她跟着告退,完颜长之道:“你忙着回去做什么,等一会儿。”

  完颜壁道:“父王有事,孩儿可是不便陪你去见拖雷啊。”

  完颜长之道:“谁要你陪我去见拖雷?是我要一个人陪你回去。”

  完颜壁吃了一惊,说道:“孩儿自己会走,何用人陪?这里是父王帅帐所在,料想也不会有敌人就敢闯了进来。”

  完颜长之道:“我不是怕你走这段路会有危险,我是叫一个人陪你几天。

  在这几天之内,你不许离开她半步。”

  完颜壁嗔道:“爹爹,你把我当作犯人啦!我犯了什么罪啦,你要找人监视我?”

  完颜长之道:“我是怕你不听话,私自溜出营地去玩。有一个人陪你解闷有什么不好?哼,除非你心里怀着鬼胎!”

  完颜壁知道父亲起了疑心,不敢多说。过了一会,一个打扮得十分妖冶的妇人走进来,向完颜长之请了个安,眉开眼笑地说道:“王爷有何吩咐?”

  完颜长之道:“马大嫂,这几天你陪陪我的女儿,不许离她半步。”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完颜壁最讨厌的那个马寡妇。

  马寡妇眉开眼笑,说道:“只要郡主不讨厌我,我能够伺候郡主,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了!”完颜壁心中咒骂,恨不得叫了出来:“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

  完颜长之板起脸道:“她就是讨厌你,你也要跟着她。她若胆敢对你怎样,你告诉我。”

  马寡妇道:“小妇人不敢。”

  完颜长之道:“不敢也要敢。但现在我不是问你敢不敢,我是要问壁儿,你能不能听我的话?我是要你受这位马大嫂的管束!”

  完颜壁只好忍气吞声,说道:“女儿怎敢不听爹爹的话?马大嫂见多识广,女儿难得有这机会亲近她,也正是求之不得呢。”心里想道:“我先给你一顶高帽戴戴,慢慢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马寡妇以为完颜壁当真是喜欢她,一路上尽拣完颜壁喜欢的话来说,又夸耀她自己是如何得到完颜长之的信任。

  完颜壁说道:“当然。父王要是不信任你,也不会叫你替他来看管我了。”

  马寡妇道:“郡主,你别这么说,我只是奉命伺候你的。不过,——”

  说至此处,压低声音道:“王爷怕你窝藏秦龙飞这小子,又怕黑旋风这些人会偷偷跑来找你。但郡主你请放心,我是想要帮忙你的。说句实话,秦龙飞这小子人长得俏,武功也不错,郡主,你真的是喜欢他,我会给你作媒。我敢担保王爷听我劝告,答应你们的婚事。”

  完颜壁道:“好,要是我当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托你作媒的。听说前几天你曾经和秦龙飞的师兄轰天雷与及黑旋风等人交过手,是吗?”

  马寡妇面上一红,说道:“郡主,你的消息真是灵通,我是奉命和金光灿、朝元道人、观照和尚去搜捕秦龙飞与罗浩威的。不料碰上了轰天雷和黑旋风,还有两个鼎鼎大名的‘女匪’、褚云峰的妻子孟明霞和谷涵虚的妻子严浣,当时是我们的人吃了一点亏。好在王爷不加怪罪。”

  完颜壁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已经尽了力,爹爹焉能怪责你们?

  我猜爹爹还要嘉奖你们对他的忠心呢,对不对?”

  马寡妇眉开眼笑,说道:“难得郡主这样明白道理,王爷更是那么宽宏大量。郡主猜得不错,王爷虽没怎样嘉奖我们,却仍是信任我们,要我们继续搜查偷入长白山的可疑人物。这可要比什么奖赏更令我们感到荣幸了!”

  完颜壁心中一动,说道:“爹爹刚才交下命令给翦长春,叫他严密执行,任何人不许私自进出营地。那你们怎样出去搜查可疑人物?”

  马寡妇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五个人是王爷特许进出的。”

  完颜壁道:“哪五个人?”

  马寡妇道:“就是班建侯、金光灿、朝元道人、观照和尚和我。”

  完颜壁道:“你和朝元道人、观照和尚是今年才来王府,一向也不怎么露面的,是么?”

  马寡妇道:“不错,我们来了未够一年,王爷就这样信任我们,真是令我们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完颜壁道:“班建侯是王府总管,金光灿是御林军的军官,营地的官兵都认识他们二人。但你们三个一向不大露面,碰上不认识你们的巡逻官兵,他们会相信你的话,让你随便进出营地吗?”

  马寡妇暗暗好笑完颜壁的幼稚,说道:“这个郡主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五个人都有王爷发给的一面金牌,到什么地方都行。御林军的官兵认不得我,但一定认得这面金牌。”

  完颜壁心头大喜,说道:“原来如此。”

  回到女营,完颜壁道:“马大嫂,你有两个熟人在这里呢!”马寡妇不以为意,问道:“是谁?”

  完颜壁淡淡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说话之间,已是带领马寡妇踏入内帐。吕玉瑶出来迎接。

  马寡妇吃了一惊,说道:“你、你不是吕姑娘吗?”

  吕玉瑶牙关咬得格格作响,说道:“不错,多谢你还认得我!”

  马寡妇已知不妙,说道:“吕姑娘,我和令表兄——”

  吕玉瑶怒道:“你不提我的表兄也还罢了,你们狼狈为奸,几次三番的欺侮我,亏你还敢当着我的面提他。”原来吕玉瑶的表兄丘大成早已投身“王府”,做了一个第三流的爪牙。给他穿针引线的人就是这个马寡妇。

  马寡妇忙道:“这可不关我的事。郡主,你给我说句好话。当时我是奉你爹爹之命。..”

  完颜壁笑道:“先别提丘大成这小子,马大嫂,你还有一个熟人在这里呢,你见了她再说吧!”

  帐幔揭开,秦龙飞已是坐在床上,睁着眼睛在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马寡妇了。

  马寡妇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便要逃跑,完颜壁哪能容她跑掉,倏地出指便点了她的穴道。马寡妇的本领其实并不弱于完颜壁,不过她却怎敢和郡主对抗?完颜壁点倒她后,笑道:“用不着你替我去找秦龙飞啦。你是奉爹爹之命来监视我,怕我私自窝藏人犯的,如今你可以到爹爹那里告发我好领功劳了。不过吕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她有一笔帐要和你算。我想请你原谅,待你们把帐算清,那时再让你回去,你愿意吗?”

  吕玉瑶得了完颜壁的暗示,已是无须有所顾忌,噼噼啪啪就打了马寡妇几记耳光。

  马寡妇哭丧着脸道:“郡主,我是忠心对你的呀!我只有成全你的好事,决不会在王爷面前破坏你们的!”完颜壁不愿听她啰唆,用重手法再点了她的哑穴。

  秦龙飞道:“这贱妇留她作甚?”

  完颜壁道:“你的伤尚未痊愈,我不能和你立即离开。咱们倘若杀了她,过两天爹爹查问起来,我可是不好应付呢。”

  秦龙飞笑道:“不错,这倒是我的糊涂了。我只觉得这贱人可恨,不知不觉又犯了急躁的脾气了。不过,你留下她,她就肯听你的话吗?”

  完颜壁笑道:“我就要你设法令她听我的话。”

  秦龙飞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我有办法叫她听你的话!”说完了话,吸一口气,一掌向马寡妇背心拍下。原来他刚才沉思之际,乃是在积聚真气,好运毒功。

  只见马寡妇脸上冷汗直流,肌肉痉挛,显然是痛苦得难以形容,只因给点了哑穴,要叫也叫不出来。秦龙飞笑道:“你别担心,死不了的。不过你不听话可不行了!”

  马寡妇只觉体内如有无数毒蛇到处乱窜乱咬,痛得倒在地上打滚。她口里说不出话,只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完颜壁皱眉道:“我不愿看她的丑态,如今谅她也不敢违背咱们,你就暂且饶了她吧。”

  秦龙飞道:“好,看在完颜姑娘的份上,让你少吃一点苦头。”又再一掌向她背心拍下,不过这一掌却是给她化解的。马寡妇痛苦减轻,抬起头来,眼光充满怨毒。秦龙飞冷笑道:“你已经中了毒,不得我的解毒药,每天就要发作一次,所受的痛苦就像刚才一样。你服不服?”马寡妇还有什么好说,唯有磕头的份儿。

  完颜壁在她身上搜出那面金牌,叫一个心腹的侍女把马寡妇拉下去,严密看管。马寡妇精疲力竭,一口气转不过来,一拉出内帐,便即晕了过去。

  奏龙飞道:“这是什么东西?”

  完颜壁笑道:“我正愁吕姐姐走不出去,鬼使神差,却叫马寡妇给我送来这个宝贝。这是可以进出营地免受盘查的金牌,爹爹一共只发给五个人的。”

  秦龙飞听她细说了刚才父女相会的经过,笑道:“这不是鬼使神差,这是你的爹爹送给你的一份最好的礼物。”

  完颜壁睨他一眼,说道:“你现在是乐得说风凉的话儿了,可怜我为你不知担多少惊受多少怕!”

  秦龙飞道:“我知道,我会记着你的好处的。”这话当真是出自内心,此时他对完颜壁的怀疑,已是烟消云散,口中说着甜蜜的话儿,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吕玉瑶微笑道:“秦大哥,你在这里好好陪着壁姐。事不宜迟,我有了这面金牌,可要赶着去向你的师兄报讯了。”

  完颜壁道:“且慢。”吕玉瑶道:“怎么?”完颜壁笑道:“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你这样年轻,虽然持有这面金牌,只怕还是有人起疑,我给你打扮打扮。”

  她叫那心腹侍女进来,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跟着就给吕玉瑶“打扮”。

  过了一会,那侍女把马寡妇的衣裳拿进来,完颜壁笑道:“吕姐姐,请你受点委屈,入里面换上这套衣裳。”吕玉瑶这才知道完颜壁是要她扮作马寡妇。

  衣裳虽然不大合身,却还勉强可以将就,换了衣裳出来,完颜壁给她一面镜子,笑道:“你照一照镜子,看看扮得可像。”

  吕玉瑶揽镜自照,不觉笑了起来,说道:“壁姐,想不到你还有如此高明的改容易貌的本领。可是把我扮成这样妖里妖气,给轰天雷看见,不气死他才怪。”

  原来完颜壁的师父辛十四姑精通药物之学,不但是个擅于使毒的高手,而且工于改容易貌之术,所制的易容丹,能够化妍为媸,变丑作美,随心所欲。完颜壁觉得好玩,在她门下习艺之时,遂把她的这套本领,也一并学了过来。却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完颜壁笑道:“你是为了轰天雷的师弟才受这个委屈,他若是明白,只有加倍疼你,你担心什么?”送她出帐,故意嚷道:“马大嫂,你好走啊,恕我不远送了。”让附近的士兵听见。

  吕玉瑶按照完颜壁的指点,从西北角出走,果然相当顺利,只是碰上两次盘查,金牌一扬,便即让她通过。

  不料在她刚刚踏出御林军营地的范围之际,暮霭苍茫中,突然有几个御林军从草丛中窜出来,喝道:“好大胆的女贼,竟想偷进我们的营地吗?”

  还有一个军官叫道:“快来,快来,女贼在这里了!”一面叫一面张弓搭箭,想要把一枝蛇焰箭射出。蛇焰箭是用作报警的讯号的,一射出就会有一团蓝色的火焰飞上半空。

  吕玉瑶要杀这几个官兵不难,怕的是打草惊蛇,引起大队人马来追,那就糟了。幸亏她还算机灵,听这几个官兵的喝骂,其中颇有破绽,于是非但不逃,反而停下脚步,佯怒喝道:“你们胡说什么,谁是女贼?我正是奉了王爷之命出去搜查奸细的!”

  那军官吃了一惊,连忙把弓箭放下,说道:“什么,你是奉王爷之命出去的吗?有何证据?”

  吕玉瑶扬起金牌,说道:“你要不要拿过去仔细瞧瞧。”

  此时双方距离极近,那几个官兵亦已看清楚她的形貌了。

  和她距离最近的一个官兵失声叫道:“咱们看错人了,果然不是那个女贼!”

  军官见了金牌,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连忙赔罪,说道:“对不住,只因刚才发现一个女贼,我们不能不加意提防。请你千万包涵包涵。你想必是马大嫂吧?”原来这个小军官虽然没有见过马寡妇,却也知道“王府”里有马寡妇这么一个人,甚得王爷宠信的。

  吕玉瑶大刺刺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刚才的事,不知不罪,饶了你吧。你们要搜查的女贼是谁,说给我听,让我帮你去追。”

  那军官道:“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谁?黄昏时分,发现她私自溜进营地。

  如今金将军已经去追她了。金将军叫我们在这里埋伏,防她再来。”

  吕玉瑶道:“你说的金将军可是金光灿么?”那军官道:“正是。”

  吕玉瑶装模作样地道:“那更好了,金光灿是我的老朋友,我去帮他,一定可以把女贼逮住。他们跑的是哪个方向?”

  那军官道:“是正南方,一直通向明镜台那个方向。明镜台,你想必知道?”

  吕玉瑶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轰天雷他们正是藏匿在明镜台,我去找他,可别要给金光灿碰上才好。”当下说道:“那地方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埋伏,小心点儿。”

  吕玉瑶恐防他们起疑,继续向正南方跑去,暗自思量:“那‘女贼’不知是谁,论理我应助她一臂之力,但金光灿十分厉害,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别要救不了人,自己反而给金光灿捉了回去。我自己不打紧,但有谁给秦龙飞报讯?”

  跑了一程,估计那几个官兵已是看不见她的背影,吕玉瑶正想绕个圈子,改换方向前往明镜台,忽听得侧面离地一里开外的山坡上有人大叫大嚷。

  那人高声叫道:“李姑娘,你跑不了的,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别多疑,你的爹爹在我们王爷帐中,王爷拿他当作贵宾款待,哪有害他之理?我送你去见你的爹爹吧!”正是金光灿的声音。

  跟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冷笑说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这么容易就会上你的当?”

  金光灿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上当也好,不上当也好,反正你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了!乖乖地跟我回去,还可以少吃一点苦头。”

  吕玉瑶心中一动,想道:“这个女子一定是凉州总管李益寿的女儿李芷芳无疑。”她虽然未见过李芷芳,但却知道轰天雷和耿电等人,都是要来救她的。倘能救得他们父女回去,凉州和祁连山联盟抗金,这可是一件头等的大事。

  本来吕玉瑶是要避开金光灿的,但当她知道了金光灿追捕的“女贼”是李芷芳之后,她如何还能置身事外?当下立即施展轻功,反而跑上这座山头。

  暮霭苍茫,金光灿和李芷芳发现了她,都把她当作是马寡妇。

  此时金光灿已把李芷芳逼进一个葫芦形的谷口,眼看就将追上。看见“马寡妇”来到,大喜叫道:“马大嫂,你到那头截她!最好将她活擒,别把她伤了。”

  李芷芳骂道:“你这不要脸的淫妇,你来吧,我先和你拼了!”

  说话之间,金光灿已然追到。李芷芳反手一刀,金光灿笑道:“你打不过我的,拼命也没有用,还是跟我去见王爷的好!”李芷芳骂道:“放你的屁,打不过也要和你打!”幸而金光灿不敢伤她,十数招内,李芷芳还能勉强抵挡。

  吕玉瑶飞快赶来,金光灿想道:“我本来用不着她,也可以将这女娃子生擒。不过她来了也好,省我费许多气力。让她分一点功劳,那也算不了什么。”于是说道:“马大嫂,用你的捆仙绳捆她。”原来马寡妇武功算不得第一流,但却有一门本领,擅于用绳圈暗算敌人,趁着敌人冷不及防之际,抛出绳圈,套他双足。如今李芷芳已是给金光灿缠住,正是马寡妇可以偷施暗算的好机会。即使说破,李芷芳也是无法防御。

  吕玉瑶学马寡妇的声音,捏着嗓子说道:“好的,我来啦!”金光灿忽地稍稍起了一点疑心,想道:“马寡妇的本领虽然不是怎么高明,但轻功却是不在我下。何以她飞快地跑来,还是落在我的后面这许多时候。声音也好似有点不对,难道她是患了小病?”

  心念方动,忽地只觉右肩寒气沁肌,登时火辣辣的作痛。原来他已是给吕玉瑶突然刺过来的一剑,伤了他的肩膀。幸而他刚刚起了疑心,虽然冷不及防着了道儿,却还能够在那瞬息之间,心念一动,便即跃开,否则吃的亏一定更大了。

  吕玉瑶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可惜未能刺穿他的琵琶骨!”连忙跟踪扑上,唰唰唰连环三剑,趁他立足未稳,刺他背心穴道。李芷芳又喜又惊,这刹那间却是不禁呆了。

  金光灿大怒喝道:“你这小贼人,胆敢冒充马寡妇来暗算我!你到底是谁?”反手一剑,脚步虽然未稳,却是连人带剑,旋风似地转过身来,只是一招“龙飞九天”,就把吕玉瑶的攻势解了。

  金光灿的功力和剑法都比吕玉瑶高明得多,盛怒之下,快剑疾攻,一口气刺出十七八剑。右肩虽然受伤,剑势仍是十分凌厉。倘非吕玉瑶这几个月来朝夕和轰天雷相处,彼此切磋,学了许多上乘的武功,这几招已是难以抵御。

  李芷芳呆了一呆,叫道:“原来你不是马寡妇!”定下心神,挥刀急上,和吕玉瑶并肩御敌。

  吕玉瑶是浙东大侠吕东岩之女,又跟轰天雷学了许多上乘武功,身兼两派之长,此时把平生所学全都发挥出来,急切之间,金光灿倒是奈何她不得了。激斗中,李芷芳双刀滚斫而上,吕玉瑶乘机一剑刺去,又在他左肩划开了一道伤口。

  金光灿大怒,长剑一挑,把李芷芳的双刀荡过一边,剑锋倏转,直指吕玉瑶小腹,只是一招,把吕玉瑶也逼退了。他在受伤之后,居然还是如此了得,李芷芳不禁暗暗吃惊。

  殊不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心中暗暗叫苦。原来他这一招满以为可以把李芷芳的双刀打落的,谁料竟是不能如愿。虽然逼退了吕玉瑶,他的脚步亦是不由得一个踉跄,连忙斜窜开去,不敢乘势追击。

  吕玉瑶看出已有转机,心里想道:“我再吓他一吓,教他知难而退。”

  此时她方能够缓过口气,回答李芷芳道:“我是吕玉瑶,我和凌铁威一起来的。我们曾经到祁连山见过龙帮主,知道你的事情。”

  李芷芳以前虽没见过吕玉瑶,但早已知道她和轰天雷是一双情侣,听她说出名字,这一喜当真是非同小可!连忙问道:“凌大哥呢?”

  吕玉瑶挡了一剑,说道:“凌大哥和丐帮的陆帮主在后面,马上就会来到!”

  金光灿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轰天雷和丐帮的人已经来到长白山,这消息却是他早就听到了的,在这情形之下,他当然是宁可信其真,不敢断其无了。怯意一生,哪里还敢恋战?连忙剑交左手,唰唰唰几招凌厉的剑法,迫退了李芷芳,一个转身,拔步就跑。

  吕玉瑶笑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李芷芳等了一会,说道:“凌大哥和陆帮主呢,怎的还不见来?”

  吕玉瑶寻觅山溪洗脸,一面走一面笑道:“陆帮主大概是不会来了,但凌铁威在明镜台,我们却是一定可以找得着的。”李芷芳恍然大悟,说道:

  “原来你是吓跑金光灿的。”

  刚刚说到这儿,只见两条人影向她们这边飞快地跑来。吕玉瑶大喜说道:

  “你瞧,我不是骗你,不用找他,他已来了。”原来来的这两个人,正是轰天雷和罗浩威,罗浩威的伤已经好了,这天刚好是他和轰天雷在明镜台下轮值把风。